第六十二章 不速故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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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穎支教完走了，慕麗娟送行完回到家裡來，倒頭就睡，她發起了高燒，在家裡昏昏沉沉躺了三天三夜，慕校長和慕媽媽要把她送到醫院裡去，她自己擺手示意不用，只是昏睡，三天三夜過去，她好了起來，靜養幾天，她恢復如常，說話行事與往常並無二致，然而只有慕媽媽知道，她那個行事無拘無束、心底無憂無慮的女兒再也回不來了，代替的是不為人知的心底惆悵與對遠方那個人的綿長思念，她心中煩憂急躁，對慕校長說道：「麗娟年紀還小，才二十歲，就讓她去當學校的老師教孩子們太為難她了，你看楊老師和江博士都比她年紀大，卻都還在讀書，我的意思是九月份快到了、要開學了，麗娟也別去學校教書了，你去幫她找個市裡的大學讀讀吧！」

    慕校長不肯，說道：「麗娟這個老師的名額是我好不容易從村里、從鎮上爭取來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怎能輕易捨棄？她要是中間走了幾年，她未必回得來，那個時候待業在家，咱們怎麼辦？」

    慕媽媽堅持，她自從嫁給了慕校長，半輩子在慕校長面前低眉順眼，不敢有半點違拗，這次卻很有不同，她說道：「你在，她出得去，也回得來，你不在，她就是在，她也能被別人給頂了，我自己生的女兒她心裡想什麼我很清楚，你快去給她找個大學讀，以後真要失業了，我帶著麗娟出去要飯，不拖累你。」

    慕校長少有的生氣，訓斥道：「你抽的哪門子風？閨女不著調，你也不著調？現在楊老師都走了，啥念想都沒有了，正是迷途知返的時候，你還由著她去？這天天想，是能把別人想來把她帶走是怎的？咱們幾輩子都是農民，老實本分，堂堂正正，現在我和閨女又當著學校的老師，為人師表，受人敬重，你縱容閨女思念不該思念的人，讓我情何以堪？我家不能治，有何面目教書育人？」

    慕媽媽說道：「我也是讀過書的，你別以為我說不過你，你把你自己當校長，心中自然只有公道公心，你把你自己當父親，你心中才有閨女，我也沒有你說的那麼不堪，只會縱容閨女、奪人男友，她也沒有那麼大的本事，奪不走，我知道，咱們做人做事須得本分，我自有我的想法，你只管去找學校，其他的由我來。」

    慕校長心疼閨女，終究還是屈服了，他豁出老臉，求爺爺告奶奶，終於為閨女找了一個市里繼續教育學院的入學名額，九月份來臨，慕麗娟不再去學校教書，她去市里讀書了，她高高興興走的，家裡的氣氛終於輕鬆了。

    然而慕媽媽很快發現她失算了，慕媽媽的本意，一是慕麗娟書讀得少了些，碰到喜歡的人奈何不了，二是慕麗娟沒有讀過大學，她碰不到什麼優秀的男生，這逼迫著老頭子去為閨女找了個大學讀，這兩樣遺憾便可都彌補了，她等著過年時閨女回來她好問閨女班裡或者學校里有什麼她喜歡或者喜歡她的男生沒有？然而她很快發現了不妙，寒假裡閨女回來，她尚未發問，閨女拿著一張報紙高興的對她說道：「媽媽，江博士可真厲害，這才從咱們家離去兩年，他便解決了重大問題，上報紙了，你看看，這報紙上有相片，你看看是不是他？」

    慕媽媽隨了閨女的指引，便去看那報紙，她一眼便認出那就是來過她家的那個人，她見得閨女高興，近於忘乎所以，她不想掃閨女的興致，問詢閨女是否在新學校碰到中意男生的話語便再也說不出來了。

    隨後的幾年裡，慕麗娟無論是在市里學校讀書，還是接著回到村里小學來教書，她的追星之路從未停止，偏生那幾年裡，她想的那個人在飛天界嶄露頭角、聲名鵲起，隔三岔五電視報紙上便有報道，她為他的成就歡欣雀躍、欣喜不已，欣喜之餘，她便要講給慕媽媽聽，慕媽媽是最疼她的人，心中儘管憂愁，卻也總是順著閨女的意思，聽著閨女的嘮叨，偶爾還得插上一兩句：「好，真好，年輕有為！」

    然而慕媽媽終於忍不住，她問閨女：「麗娟，你也讀了大學了，你同學裡就沒有像江博士這樣的人嗎？就沒有你喜歡的或者喜歡你的嗎？要是有這樣的人，你帶回家來我和你爸爸看看。」

    慕麗娟說道：「差遠了，我同學都是些稀鬆平常的普通人，比我聰明不了多少，也不帥，我們學校的男生，像江博士這樣的，一個也沒有，反正沒有我喜歡的，有沒有喜歡我的我不知道，我也不理。」

    見閨女這樣，怕閨女失落，慕媽媽不再說什麼，只是心中暗地嘆息，愁緒滿懷，無可奈何。

    追星的道路並不都是坦途，短短几年後，那個人在報紙上、電視上陷入沉寂，仿佛消失了一般，再無消息，慕麗娟心慌意亂，她問慕媽媽：「媽，江博士不會有事請吧？怎麼電視報紙上烙沒有他的消息呢？他那麼厲害的一個人，怎麼憑空消失呢？」

    慕媽媽知她憂心，安慰她：「江博士一個做學問的人，不招惹是非，能有什麼事情呢？你要實在不放心，你給楊老師打個電話問問不就知道了？你也有她的手機號碼！」

    慕麗娟心生怯意，說道：「我跟楊老師都好幾年不聯繫了，這驟然打電話過去，問候的卻是她男朋友，她會怎麼想？是不是要跟我絕交？這要是在咱們這兒，楊老師就得與我反目成仇。」

    慕媽媽和藹慈祥，笑道：「楊老師不會與你反目成仇的，她在咱們家住了兩年，我還是了解她的，她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好人，你除了思念，也什麼都沒有做。」

    然而慕麗娟終究還是沒有打那個電話，她說道：「算了，我這樣成天想別人男朋友總是不對的，我還是少去招惹楊老師，她這樣溫馴的人，不火則以，一旦發火，估計也大得不得了。」

    說完，她獨自思忖片刻，又嚮慕媽媽說道：「媽，你說江博士是不是做保密工作去了？我聽人說，火箭和導彈其實是一回事，火箭公開，導彈保密。」

    慕媽媽自然不懂火箭和導彈到底有何區別，不過沒關係，這不妨礙她順著閨女的心意說話，她說道：「那有可能，你還是跟楊老師打個電話問問吧，你們當年可是最好的朋友，我向你保證，楊老師肯定不會朝你生氣發火。」

    慕麗娟看了看慕媽媽，終究還是搖了搖頭，說道：「算了，我還是不去招惹楊老師了。」

    沉寂兩三年之後，飛天界終於又發生了一件大事，電視、報紙連篇累牘的開始報道飛天集團最新型的反艦導彈研發成功，慕麗娟高興的拿了報紙給慕媽媽看，說道：「媽，我說呢，這兩三年江博士幹什麼去了？原來是躲著做這個事情去了，媽，報紙上說了，這個導彈可厲害了，都把美國人趕跑了。」

    慕媽媽一如既往的隨聲附和：「好，真好，是挺厲害的。」

    不過這次她很快提出了自己的疑問：「可是這報紙上的圖像，不是江博士啊！」

    慕麗娟不以為然，儘管臆測，她還是直指自己媽媽見識中的不足之處：「媽，你不懂保密工作，這麼厲害的東西，負責人自然不能露出真面目，不然多危險啊！」

    對於閨女的這個觀點，慕媽媽連連贊同：「對、對！」

    不過壞消息隨之而來，很快報紙上報道這型導彈總師遇害的消息，慕麗娟惶然不安，憂心忡忡，她問慕媽媽：「媽，江博士不會有危險吧？」

    慕媽媽安慰她：「江博士怎麼會有危險呢？他那麼好的一個人，並且報紙上又沒報道他，壞人哪兒知道他負責那個啊？」

    慕麗娟連連點頭：「就是，他沒暴露，壞人不知道他是負責人。」

    然而自我安慰並不能撫平內心的恐慌，慕麗娟擔驚受怕了兩天，第三天她終於忍受不住內心的煎熬，她對慕媽媽說道：「媽，八年了，我空有思念，為江博士一點事情都沒有做，這次，我要去北京看看他，他安全，我才放心，楊老師實在要跟我翻臉，也由她去。」

    這是一個重大的決定，慕媽媽簡短思慮片刻便決定支持，思而不行，空耗青春，一點意義都沒有，閨女現如今已經二十六歲了，不能再等了，這件事情也該了結了，不過，出行之前，慕媽媽還是很想找個有見識的人好好商量一下這次北京之行，懷揣著這種想法，她來到了慕麗虹家，找到了慕麗虹。

    慕麗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為點彩禮與新嫂子慪氣的小女孩了，她長大了，她今年十八歲，在縣裡第一中學讀書，她今年參加高考，考上了大學，這是他們村里第一個正式的大學生，自然，在慕媽媽心裡，她是一個有見識的人。

    慕麗虹仔細聽取了慕媽媽的想法，沒有半點猶豫，說道：「二媽，你早就該讓二姐去北京了，何以拖到現在？早去，對二姐只有好處，沒有半點壞處。」

    慕媽媽急問：「為何？」

    慕麗虹笑道：「二媽，你想，這麼多年來，二姐思念江博士都快思念成疾了，可是思念成夫妻沒有？半點也沒有，這不是空耗青春嗎？女孩子青春多寶貴啊！這麼多年來，楊老師和江博士也該結婚了，這次你就讓二姐去，二姐看到人家結婚了，兩口子恩恩愛愛、甜甜蜜蜜，她就迷途知返了，你說是不是？」

    慕媽媽恍然大悟，說道：「麗虹，還是你這考上了大學的頭腦靈光，你說得對，這樣你二姐從北京回來就徹底斷了念想，就安心了，我和你二爸再給她介紹男朋友，她也不會排斥了，你二姐今年也才二十六歲，一切都還來得及。」

    慕麗虹說道：「正是，所以你該支持她去，越早越好。」

    慕媽媽連連點頭贊同，不過她還有新的擔心，她問道：「你們楊老師教了你兩年書，你也算對她有些了解，你說你二姐此次前去，她會好好招待你二姐嗎？」

    慕麗虹說道：「二媽，你這麼說就是極端不自信了，當年楊老師住在你家，你待她多好啊，直把她當親閨女一般，每天晚上給她燒水洗臉洗腳，每天變著花樣給她做好吃的，兩年時間，可是不短呢！而楊老師呢，又是多麼好的一個人啊，性情溫和，美麗善良，她會記得你的恩情的，她跟二姐又情同姐妹，你放心好了，此行前去，楊老師會好好待二姐的，二姐在她家，就如同楊老師在你家，不會受到半點委屈。」

    慕媽媽想想也是，楊老師她也了解，非常好的一個人，這些問題實在不足為慮，她又一想，問道：「麗虹，我聽你二姐說，當年你也見過江博士，你小小年紀就稱讚江博士有氣質，那我現在問你，江博士到底好在哪裡？你二姐為什麼對他這麼著迷？」

    談及那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北華大學博士生，慕麗虹的話語就更多了，她說道：「江博士當然好啊，外貌白白淨淨的，又陽光又帥氣，說話又溫柔又和氣，肯定對女孩子體貼，然後他還傳奇、有本事，別人讀本科的時候他都讀到博士去了，更不用說他現在果不其然當大官、成名人了，女孩子跟了這樣的人，心情舒暢，衣食無憂，一定會享福的，這樣的超級男生，儘管只有兩面之緣，二姐對他念念不忘，還是很有道理的。」

    說完，她緊接著說道：「二媽，就讓我陪二姐去一趟北京，二姐這麼多年的思念不能白費，我一定想辦法讓楊老師和江博士知道，只有這樣，二姐這麼多年的思念才有了意義。」

    慕媽媽贊同，說道：「那我是不是給你二姐買幾身新衣服穿著去北京？這次是去做個最終了斷，好歹也讓她穿得漂亮點，讓她在江博士眼裡心裡留個印記，你二姐也不難看。」

    慕麗虹很是贊同，說道：「二媽，很對，這樣二姐的思念才有了更多意義，事不宜遲，我陪你到鎮上，咱們去給二姐買好看的衣服去。」

    商量已定，當下二人毫不遲疑，立即動身，趕往鎮上，到了鎮上，又覺不滿意，於是又趕去了縣上，天黑時分，她們趕了回來，自然，慕媽媽不僅給慕麗娟買了新衣服，也給慕麗虹和浩浩買了，慕麗虹的建議，讓浩浩跟著一起去，跟江博士學著點，有個榜樣，以後好考大學，慕媽媽正有此意，便也順水推舟了。

    晚間，姐弟三人在家高興的試著新買的衣服，慕校長在一旁看著，無可奈何，妻子兒女高興，侄女也高興，他阻攔不得，也無話可說，準備帶去北京的禮物時，他拿出了自己珍藏的兩瓶酒，讓帶去給北京的江博士。

    按照慕媽媽和慕麗虹的意思，在去之前，先跟楊老師打個電話，聯繫好了再去，然而慕麗娟拒絕了，她說道：「無論電話打不打得通，明早我都要啟程去往北京，打得通，我就直接去楊老師家看他，打不通，我就去那些民營飛天公司一家家的找去，我記得他原來工作的單位叫做星雲動力，我就從那家公司找起，我總能找得到他的。」

    她的話語讓一家人震驚不已，慕麗虹連連稱讚：「二姐，你這樣的感情才叫愛情，無論他好，或者他壞，你都要見到他，你為一個人奮不顧身，你才是真正懂得愛情的人，就是前面丹霞山上的金鳳姑娘比你也尚有不如，她只會死等，而你，就是乞討，也要把心中的阿牛哥找到，無論他發達當了高官，或者他落魄作了乞丐。」

    說完，她對慕媽媽說道：「二媽，明早你做豌豆面饅頭為我們姐弟三人壯行，討個彩頭，以示決心，此番前去，我們定要尋到江博士，無論他是真的當了高官還是淪落為普通人，不尋到決不回還，這次北京之行，我一定讓楊老師和江博士知道二姐對江博士一往情深、一見鍾情的愛情，這份偉大的愛情一定會讓他倆感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