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誤入荒川

    第一章誤入荒川

    八月末，正值開學季之前。

    再過幾天，夏五行就要走上講台，成為一名真正的教師了。

    特崗教師政策出來好些年了，是通過公開招聘畢業生到中西部貧困地區的農村學校任教，引導和鼓勵畢業生從事農村義務教育工作。

    夏五行就即將成為這樣一名支援農村教育的特崗教師。

    林間小道只有一車寬，兩側樹木參天，投下林蔭遮蔽了整條道路，當中有習習微風拂過，倒也清爽舒愜。

    倘若不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連個問路的人都沒有，夏五行也不會心中如此焦急。

    坐在路邊石頭上掏出電話，撥通了上午講話動員的那個鎮教委主任的手機，信號不是太好，撥了三回才撥出去。

    「喂！」電話那邊傳來了聲音。

    「您好，王主任，我是夏五行，今年的新特崗。」夏五行趕緊對著電話說道：「您上午說我分的地方叫什麼來著？」

    「餵？喂！」電話那頭王主任似乎沒聽見。

    夏五行這邊，手機里也是滋滋啦啦，很不清晰。無奈，又大聲將方才的話重複一遍。

    「……川村！」王主任的聲音若隱若現：「後天……後天才……來中心校，自然有人接你！」

    「什麼川？」夏五行有些不好意思：「我家是外縣的，有些遠，就是想著提前兩天來，先收拾收拾，安頓一下。」

    「荒川！荒川村！」電話那頭的聲音仍舊滋滋啦啦，不太清晰：「電話你記一下……」

    一段斷斷續續的聲音，電話一個字也沒聽清楚，那邊一點兒聽不見了。

    夏五行趕緊拿下電話，竟然關機了！

    這破電話！關鍵時刻掉鏈子！

    該換手機了，這破玩意兒一天充三回電都不濟事！

    他想要提前兩天收拾收拾行李和屋子，安頓一下，於是沒等兩天後校長去鎮上中心校接，就自己先來了。上班車時候問了句，說沒記清楚，只記得叫什麼川村，那班車司機一聽，立刻擺手說自己知道。結果到了這荒郊野外，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將車一停，說了句就是這兒，然後一腳油門跑了。

    靠！

    夏鴻升將手機塞回兜里，現在知道名字了，估摸著也就是這一片兒了。先沿路走走，遇到人了問一聲，也就知道了。

    這是個典型的山村，入眼都是山，山上紅黝黝的，溝溝壑壑里裸露著紅土，雜亂的生長著各種野草樹木。風吹葉響，樹木聳動，環境意外得倒也還不錯。

    天本就有些昏暗了，因路邊都是高大的楊樹，枝椏遮蔽下，便暗得愈加快了些。

    「可真夠偏僻的！」夏五行忍不住抱怨了一聲。

    若非家是外縣，中間又就剩兩天便要報到開學，不值當來回跑，他也不會想著提前來報到。這下倒好，荒郊野外的連個人都沒有，難不成要在路邊過夜？

    正有些焦慮，忽而聽見一陣「突突突」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夏五行當即心中大喜，這聲音是摩托聲嘛！

    果然一轉頭，就看見一束光亮從遠處過來。夏五行連忙揮手，一邊揮手還一邊喊：「老鄉！問個路！」

    燈光更近，夏五行看清楚是一輛三輪摩托，顯然是看見了他，減慢了速度，到他跟前停了下來。

    「老鄉！謝謝謝謝！問個路哈，這荒川村咋去？我是今年新分來荒川村小學的老師，到了這兒摸不著路了，手機也沒電，您能給指個路不？」夏五行趕緊上前笑問道，問完，又補充了句：「不知道這個荒川村離得近不近？要不這樣，我給你掏點錢，您把我捎帶去，咋樣？」

    「荒川村？」三輪摩托上的男子有些意外：「你確定是荒川村？如今還能有新先生來這兒？」

    「是啊！」夏五行點了點頭：「我不就來了麼！不過我才是個剛畢業的新老師，當不得先生。咋樣，您給開個價！」

    「用不著！用不著！」男子擺了擺手，語氣十分客氣：「多年不來新先生了，來個新先生不容易，俺們還得謝謝你。我給你送去，快上車，不遠就到了。」

    「多謝了！」夏五行連忙道謝，趕緊到後面上去三輪摩托的後車斗。

    路上那男子很是熱情，問這問那，夏鴻升也感謝他，倆人便聊起來。周圍越來越黑，夏五行只覺得好似起了霾，迷濛一片，也沒覺得三輪摩托怎麼拐，似是一路直走，約莫走了有二十來分鐘，就見得了光亮。

    卻是路邊的楊樹上面，掛著不少成串的燈籠。

    這些紅燈籠本來喜慶，可眼下掛在這些蔓生的枝椏上面，再襯著周圍的漆黑，反倒沒了喜慶，卻生出一股詭異來。

    「老鄉，這樹上怎麼掛這麼多燈籠啊？」夏五行問道。

    「大人說好看。」前面的男子頭也沒回得答道。

    「大人？」夏五行詫異一下。

    正詫異著，三輪摩托一停，前面的男子說道：「到嘞！」

    夏五行一扭頭，果真見旁邊一個路口，延伸下去，連著一道圍牆，圍牆裡面，則是一棟兩層的小樓，風格很是古樸，像是旅遊景點裡面那些仿古的建築。只是在周圍紅色燈籠的映襯之下，顯得有些陰森了。

    「我恐怕還得聯繫一下校長。」夏五行下來三輪摩托，說道：「主要是中間耽擱了，要不然也不會這麼晚。老鄉，這校長是本地人麼？咱村裡有沒有招待所之類的？」

    「校長……大人就在裡面。」男子的聲音從夏五行的背後傳來：「俺們不敢進！」

    夏五行扭頭準備說話，可一回頭，頓時好似一記重錘砸在心口，一口氣兒沒有上來，腦袋當即懵了。

    那……是什麼？！

    他背後哪裡還有什麼男子，還有什麼三輪摩托？

    只有一個巨大的木車輪在那裡豎著，木車輪的正中間，赫然長著一張人臉，正是方才開三輪摩托那人！

    夏五行兩腿一軟，眼看就要杵到地上。

    「先生，你咋了？」木車輪中間的那張人臉問道。

    「鬼……鬼……」夏五行嘴唇直哆嗦，聲音都發不出來，連跑都不會跑了。

    「咦？先生不知道鬼？」那木車輪中間的人臉上面露出意外的神色來：「不應該啊，先生能來俺們荒川教書，不應該會不知道鬼啊？」

    「啊！」夏五行憋出一聲大叫，一骨碌往後面一滾，連忙爬起來就跑。卻因為腿軟而一個踉蹌又摔倒在地，卻總算能動彈了，又慌忙起身就跑。

    這輩子夏五行都沒覺得自己跑得這麼快過，眨眼間就跑到了老遠開外。

    「先生，你跑啥？」夏五行的耳邊又傳來了那個聲音。

    夏五行一側頭，媽呀！那個木輪子滾過來了！

    這一分神，本就慌不擇路的夏五行腳下一崴，一下翻到在地，撞到了旁邊。

    卻是正好撞在了一扇木門上，發出「咚」的一聲巨響。

    那木車輪卻停了下來，不再靠近過來了。

    夏五行靠在門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心臟劇烈跳動著，好像要從喉嚨裡面蹦出來一樣，呼吸都變得極為困難。

    「吱呀——」一聲響動，夏五行身後的木門突然開了，將夏五行一下匡倒在了地上。

    「妾身本來安安靜靜賞賞月色，怎麼這麼吵鬧？」一個女人的聲音從夏五行的身後傳來。

    倒地的夏五行眼帘中映入一個白衣女子，衣袂飄飄，一身古裝。

    「女鬼——」夏五行又一次受到驚嚇，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渾身癱軟，好似身體不受控制。

    「妾身可不是鬼。」那女子笑了笑，道：「你這人類怎麼跑進靈界來了？」

    還是個古風的女鬼！

    「大人，他說他是新來的老師。」外面那個車木輪用很是恭敬的態度對裡面的女子解釋道：「路上他叫下來俺問路，說是荒川小學新來的老師，俺就把他送來了。到了學校旁邊俺顯了形，不料嚇住了他。」

    女子有些意外，看看夏五行，道：「妾身可不記得請過新先生。你且起來，說說是何來路？」

    夏五行被嚇得三觀破碎，心神凌亂，此刻哪裡還有氣力起來？只嘆怎麼沒有直接嚇得昏死過去，反倒一了百了，也好過如此恐懼受怕。

    只見那女子輕輕抬手一拂，夏五行的身子竟然自己飄了起來，從門口飄到了院內一方石桌前面，坐了下來。

    那女子明明不見走路，卻身形一閃也到了桌邊，隨即又朝外面道：「你也入內來，問明了情況，且送他出去。」

    「是！」那車木輪恭敬的道了一聲，也滾入了門內院中。

    女子坐了下來，看著夏五行，聲音很是輕柔，問道：「你莫要怕，說清楚你的來路，若無惡意，妾身便差人送你回去。明日醒來，什麼也不會記得。」

    說罷，女子抬手在夏五行的頭頂上面虛拂而過，夏五行頓時沒來由的突然覺得一陣安寧，心下一松，一瞬間平和了下來。

    「我是今年新考的特崗教師，上午分配了學校，說是什麼川村小學。我家離得遠，不值當再回去，就提前兩天來報到。到半路尋不到，打電話問，說是荒川村。等了半晌等不來人問路，一直到剛才，才問路被帶到了這裡。」夏五行嘴裡說了起來，心裡卻震驚無比——這些話好似是不受自己的控制，從自己的嘴裡自行說出來的。

    那女子聽後恍然，道：「荒川乃是靈界，凡人不得而入。許是你錯聽了名字，你欲找的，只怕是此間人間界的方川村。你將方川聽做了荒川。又恰巧遇到了木輪，它只當你說的是荒川，便將你帶來。不過……藉手一用。」

    說著，那女子一手伸過來，在夏鴻升的手上握了一下。

    「原來如此！」女子露出驚訝之色，繼而意外而驚喜的看著夏五行：「荒川乃是靈界，有結界隔絕凡人，便是一般修士也無法入內。你竟缺卻五行，便萬般不沾，故而得入。有意思，這等人千年也不出一個，竟然叫我又撞見，還是自己送上門來的！果然如……所言，我與這天命五缺之人自成有緣……這豈不是天助我也！」

    夏五行這會兒卻已經意識模糊，雲裡霧裡，聽不見她口中言語，連眼前也是模糊一片，終於陷入了黑暗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