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實習去嘍

    「熱死了！怎麼還不開車啊？什麼時候走啊？」一輛輛靜止的雙層的長途汽車上，時不時發出類似的抱怨。

    這應該是學校的某處操場，不過看設施的破舊程度，已經很久沒人在此上體育課了。此時這裡停著七八輛長途汽車，裡面坐滿了年輕的男男女女，看樣子都是學生模樣。

    李堪坐在其中一輛二層的最前端，此時的他大汗淋漓，拿著紙巾不停地擦拭，擋風玻璃映射出他普普通通的面孔，帶著的近視鏡使他雙眼看上去更加無神與混濁，但是他還是能看出自己眼中的些許擔憂。

    專科學校，大三上半年，學校組織頂崗實習，經過一段時間的準備，有本事的有耐心的申請去了自主實習，沒耐心的無所謂的就都集中在了這裡。李堪就是其中一位。

    按理說這很正常，但李堪心中總是有一絲擔憂，就好像小孩子沒有完成作業，擔心老師怎麼懲罰他的那種！

    「想什麼呢？」跟李堪坐在一起的好友問道。

    「沒事，太熱！」李堪笑笑，並沒有表現出什麼異常，他回頭看看，同學沒都是有說有笑的，絲毫看不出有任何的不妥，好像他們並沒有什麼可在意的。

    「難道真的是我還太年輕嗎？不夠成熟」李堪心想，其實想通了的話不就是次實習嘛，去了管吃管住有錢掙，一個月三四千，而且只有四個月。自己到底在害怕什麼？

    沒錯，李堪卻是有點害怕，怕被坑，怕回不來，甚至怕被學校買到黑廠里永無天日！

    李堪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他們班的輔導員上來了，說道：「還有人在外面嗎？都看看自己旁邊是不是空的！馬上出發了！」

    李堪聽了撇撇嘴，這是第幾次說這話了？

    念頭剛落，車就發動了！

    「走了走了！開空調開空調！」車上的同學們胡亂的喊到！

    「終於走了！」李堪的好友在一旁說道。

    「百強，咱們馬上就要掙錢了！」李堪笑著對著好友說道。

    這個百強就坐在李堪旁邊，說瘦的皮包骨頭那是過分了，但也差不太多了，說他的相貌，長得有點像國內十分有名的馬富豪，但是比較工整。他也偶爾開玩笑時會以馬富豪兄弟自居。

    百強聽了笑了笑說道：「嗯，去了看他們給的工資怎樣，像不像學校說得那麼高，不行就走！」

    李堪笑著附和著，心裡卻在想，擔心的就是這個，恐怕到時候不能全身而退啊！

    其實這個擔心完全是多餘的，就算學校再坑，好歹是國家承認的正規大專，對人身安全敢不上心？這可是一個系的學生，雖然學校小，不算自主實習的跟不來的，也有好幾百人，所以老師們也挺在意的。

    李堪完全是多慮的，他此刻應該想的是工資待遇，公司福利之類的。

    在李堪的胡思亂想中，汽車已經一輛輛的出了校門。學校計劃的是晚上出發，第二天中午十二點左右差不多能夠到地方。

    一路上李堪與百強談人生談理想，一直到最後靠在座位上沉沉睡去。中間被叫醒了一次，說是司機不能疲勞駕駛，需要要休息，讓學生們下來活動活動。同學們各種煩，罵罵咧咧的下來，吃東西的，上廁所的，還有的找個地方定個鬧鐘繼續補覺。反正夏天，怎麼都能湊合，就是蚊子多……

    第二天中午，一群昏昏沉沉的同學終於來到了他們實習的地方，這是家電子廠。

    一下午的時間學生們都安頓了下來，令李堪在意的是，只是一下午的時間就走了近乎小半的人，大部分因為一個原因，這廠的工資押一個月再發，就是你來工作兩個月，第二個月月底才能拿到第一個月的工資。儘管帶隊老師拿畢業證說事兒，仍然攔不住他們。這讓剩下來的人人心浮動，當然有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的，但是李堪不是，向來努力做到喜怒不形於色的他這次真的繃不住了，臉上寫滿了擔憂。

    這種擔憂一直持續到分配車間，好幸運，沒有一個同校學生與李堪同一車間，還是夜班，摸著手中的廉價工作服，李堪欲哭無淚。

    回去後問了幾個相熟的人，發現有的更慘，甚至被分配到其它廠區，那邊雖然工資高，但是工作特別累！……同學之中總有些消息靈通的，早在來之前就摸透了這個廠的整體情況！

    但是那些同學們都是一副很平常的狀態，較高的工資讓他們還有一點興奮。

    李堪是羨慕這些人的，他們以前放寒暑假時都會打暑假工的，這次實習對他們來說不過是時間長一點的暑假工而已。

    但是對於第一次出遠門工作的李堪來說，如果他不矯正自己的心態，很難在這裡堅持下去。最後的結果也許就是抱著畢業證不要的心態離開這裡。

    然而大學的生活還是有收穫的，李堪很快就想到，如果離開這裡，自己能保證找到比這更好的地方嗎？憑他自己的性格，當真有可能在家一直待四個月甚至更長，那樣真的是廢了！

    ……

    「先看看明天的工作怎麼樣吧，像他們這種廠的工作就那樣，累倒沒有多累，就是枯燥！」在小飯館裡，李堪與百強還有其他幾個相熟的同學邊吃邊聊。

    期間李堪接到父母電話問情況，他只好說一切安頓好了。父母在那邊說那就好，好好干！

    父母並不理解李堪的心情，李堪也不會把自己心中所想告訴他們讓他們心生憂慮。

    回去一夜無眠，好在李堪上的夜班，第二天白天睡了一整天，下午昏昏沉沉的醒來去準備上班。

    這個廠的宿舍與廠區是分開的，去上班要麼步行，要麼打車，有沒有省錢又省力的呢？有！擠廠車！

    李堪終於知道什麼叫擠了，車上的人一個緊挨一個，為了讓車多裝些人，車門口幾個的座位居然被拆掉了！

    李堪很不幸，站在最後面，跟幾個不認識的人緊緊挨著，車上瀰漫著汗水味，晚飯味，香水味，還有偶爾不知道從哪傳來的詭異味道，讓他不由得屏住呼吸，好久才輕輕呼吸一次。

    李堪一隻手緊緊護著口袋，隨著汽車的顛簸跟其他人一起搖晃。現在他特別羨慕那些有電車自行車的人，那些人最起碼不用像他這麼辛苦了，還沒工作，擠車先丟了半條命！

    終於到了工作區，李堪如釋負重的舒了口氣，走下廠車有種重獲新生的感覺，不是他嬌氣，實在是第一次擠廠車，給他印象實在是太差了！

    李堪找到自己的柜子，換好工作服跟拖鞋，把自己的手機硬幣之類的全都放在柜子里。他有兩個手機，一個智能機，一個備用破手機，他把好的那個放在鞋子裡，壞的那個扣了卡放在柜子最顯眼的地方，這樣就算丟了個破手機也還能接受，當然運氣太差連鞋也丟了那就只好認命了——身在異地，李堪心中真的是戒備滿滿。

    到達等待區，還碰見幾個女同學，都等著自己的領導來帶著進車間。聞悉李堪自己一人一個車間是，小女生們都很是驚訝。而李堪一臉的無所謂，裝出一副孤狼的牛逼樣子，內心的苦逼只有他自己知道，反正都是逼，不裝白不裝……

    等到所有人都走完了，李堪才拉下臉來，一臉憂慮，自己的領導怎麼還不來？

    左等右等，等待區的門終於被推開了，一個身穿白色工裝的少婦走了進來，看樣子兒子也應該上小學了，也許時長時間在車間工作，皮膚十分白皙，病不病態的李堪倒是看不出來。

    這少婦看到只剩李堪一人，也是一愣，看看手中的表格開口問道:「李堪是麼？」

    很平常的一句話，聲音卻甜的發膩，聽得李堪很不舒服，看她神情又不像是裝的。

    「我是。」

    「行，跟我來吧！」

    李堪跟著自己的領導，也就是線長，過安檢，過風淋門，終於在機器的轟鳴聲中來到了傳說中的車間。

    裡面藍色墨綠色白色的工裝交相輝映，偶爾還有粉紅明黃點綴其中，其中藍色最多，李堪看看自己的藍色袖子，看來自己就是一般的普工了。

    「跟我來！」在車間裡聲音噪雜，線長不得不提高聲音，還是那個調調，讓李堪聽了很是膩歪。

    線長帶著李堪一直往裡走，在諾大的車間中她找到一個小門，很小，勉強能夠讓一個成人通過。

    線長示意李堪進去，她則站在門外說：「以後你就在這裡幹了，裡面有個穿白色工裝的是你們班長，讓他給你安排工作。」說完就把門關上了。

    機器的轟鳴聲戛然而止，這處空間瞬間變得落針可聞，強烈的反差讓李堪的耳朵很不適應。

    「嘿！新來的？」一聲渾厚的男性聲音，讓李堪回頭，他看到一個身著白色工裝的男人正靠著牆壁看著他。

    只是這人的穿著……這個廠的工作服有兩種，一種是帽子跟上衣跟褲子是分開的，一種是連體衣。眼前這男人穿的就是分開的那種，沒戴帽子，上衣拉鏈沒拉，敞著懷跟在自己家一樣，往下一看這貨居然沒穿鞋，赤腳站在那裡！

    誠然，車間的地板是挺乾淨的。他這身打扮要是被領導看到，不知道要扣多少工資，最起碼工裝補貼要沒了。

    「啊？是！您就是班長吧？」李堪管他怎麼穿呢，反正扣工資也扣不到自己頭上！

    「嗯，我們這車間好久沒有來新人了，來來來我給你介紹一下吧。」班長揮手示意李堪跟上。

    「吶！這個呢是機械車間。」班長指著一面潔白無瑕的牆壁說道。

    「這……什麼都沒有啊？只是一面牆……」李堪一臉懵逼的說道，卻被班長打斷！

    「別說話！」他又指著另一面牆說道：「這是電子車間。」往前走了一段距離，班長拍拍牆上的一處污漬說：「這是動力車間，唉！這幾個傢伙還是這麼不講衛生，回頭扣工資！」

    「先介紹這三個吧，那麼你想去哪個車間工作呢？我很民主的，這三個車間隨便挑！」班長笑容可掬的詢問李堪。

    李堪：「……」這貨神經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