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人煙》

    晨車戊，二十三歲。

    家住首都龍京五環一帶，未婚，但有女朋友。在名為【京藏】政府圖書館工作，每天加班到晚上八點回家。

    他不抽菸，酒僅限於淺嘗。

    晚上十一點睡覺，每天睡足七到八小時。睡前，一定會喝一百毫升的牛奶或熱巧克力，然後做一些有氧運動。

    這樣上了床，馬上就能熟睡，絕不把疲勞和壓力，留到第二天。

    ——就連醫生都說他很正常。

    然而那一天，圖書館更改了工作周期，改為早七到晚六下班，也是同一天，他被惡魔帶到這個恐怖世界。

    晨車戊還未從「每天提前兩小時下班」的開心回過味來，突然出現七竅狂涌白煙，極度猙獰的，聲音無比悽厲的煙人。

    「救我！救救我！」

    煙人的聲線似高壓鍋發出的銳響，那聲音好似硬生生從米粒大的喉道中強行擠出般。

    「不想死我不想死！快給我快——！」

    那一刻，煙人g8的調門戛然而止，眼中的絕望直達人心。

    他就在晨車戊的面前緩緩飄起，緩慢膨脹成煙形氣球。

    晨車戊嘴巴微張，錯愕的盯著煙人升起，腦中混亂一片，不知所措。

    煙人腦袋朝下，雙腳朝天安，脖頸漲如水桶，渾身只要是孔洞的地方冒出奔騰白煙。

    這副詭異的倒立相視，刻畫在晨車戊腦中揮之不去。

    接下來的一幕，是他今後的夢魘......

    嘭！！！

    煙人爆炸開來，白煙席捲，空間霎時煙霧繚繞成扭曲人臉。

    其雙眼空洞，大張嘴巴，一副在地獄掙扎祈求的悲慘模樣。

    也分不清是血雨還是碎肉，人體所有的東西紛飛、濺射了這個男人一身。

    「啊啊啊啊.......」

    晨車戊此刻的表情，不知該怎麼樣形容。

    但他渾身披紅，雙眼大睜眼球驚顫，口中發出微弱低吟，似公雞打鳴猛然被扼住喉頭的樣子，便是我們所能看到的近乎靜止的一幕。

    ...............

    灰色天空為背景，荒蕪大地上似陪襯——

    這之間破敗的小鎮時不時冒出白煙。

    拉遠視角——那個不大的小鎮裊裊人煙般和諧。

    但只有身處其中才會知道多麼恐怖，多麼令人殘酷和絕望、沒人能逃離這《人煙》小鎮。

    小鎮中隨處可見，白煙蒸騰的人們，從他們的臉和身體便能推測出「病」的輕重緩急，輕者皮膚只有少量的疙瘩，重者滿身如癩蛤蟆的皮膚般。

    前者只有眼耳口鼻等冒出白煙，後者比較慘，他們全身毛孔都向外冒出白煙。

    說起身體，輕的只是肚子看上去有小肚腩那樣，重的已經是渾身發胖、像是催肥的豬兒們一樣，或可以想像被灌流食的鵝們，肉眼可見的肥大起來。

    晨車戊走在其中，儘可能壓低黑色的帽檐，臉上灰撲撲讓人看不清面容。

    他穿著大一號的藍色連帽衣衫和牛仔褲，然後走進了一家超市。

    叮鈴鈴。

    超市六十多平，進門左側靠牆是售賣收銀台，右側則排放四個多層架，上面有著日常所見的各種飲品與零食。

    而當門上掛零鈴響起。

    銀台內女店員抬起頭，充氣似的疙瘩臉浮現僵硬的笑，

    ——四目相對間，好似劇本重演同一天的流程。

    晨車戊點頭道：「陳姐今天氣色不錯。」

    女店員陳姐回道：「今天好得很，老闆弄來了新的機器......」

    說著，陳姐將上衣上撩，讓他看到一台比籃球大些的吸塵器、是直接綁在腹部上的。

    吸塵器的管子直通肛門，源源不斷抽離腸道內該死的白煙，這也是晨車戊為什麼會說「今天氣色不錯的原因」。

    陳姐屬於重「病」患者，毛孔都已經冒出源源不斷的白煙，用不了多久便會爆炸。但因為一直都能搞到抽離空氣的各種機器方才勉強維持現狀。

    所以見到陳姐毛孔不在冒煙，他心中便有了探聽的心思。

    而若不是那個該死的惡魔定下規則，恐怕沒人會在便利店當什麼店員，還會有老闆之類的人。

    惡魔定下的規則——

    白天按以往的生活標準活動，黑夜則隨意活動。

    至於「生活」的邊界點，許多人用生命得到了證實。

    就如上面陳姐和晨車戊那樣，只要不發生衝突，台詞方面基本沒有太大的限制。

    而有規則，就有獎勵——

    每傳染三名無感染者，獲得一台抽離器。

    每殺死三名感染者，獲得暫時免疫病毒。

    這裡有個小插曲，導致迪奧設定了第三個獎勵機制。

    正是『背叛者』與『戲虐者』兩種角色，同樣奠定人性的基調。

    兩種角色不是所有人能夠擔任的，才能與頭腦必不可少，並遵守以下兩條規則：

    其一，不得透露任何與惡魔交易的信息。

    其二，最終解釋權歸本人所有。

    而在科普的同時，晨車戊也在超市買完了東西，還從陳姐那裡打聽到吸塵器是老闆從工廠搞到手的。

    於是，晨車戊在想有什麼合理的劇情理由去探索工廠，最好是白天不會被襲擊的時間點內。順帶一提，劇情時間是指太陽完全落入地平線，接著黑夜才是人性的主場，也是獵殺的開端。

    顯然有些人會很吃虧，反倒生活中老是出人意料的人們優勢較大，日常劇情上一些不合理的行動也可以用「我就是這樣的性子」混過去。

    晨車戊顯然是前者，而大部分人在未來到「人煙」世界前都是遵循一定行為習慣的規律生活。所以這部分人必須按照之前的一定習慣行事，至於界限其實是很曖昧的，基本上你這個人的和之前的行為邏輯不是太反正，就不會發生糟糕的事情。

    而這時，晨車戊走回了家。

    他的家是二層日式房，打開門便是走廊，其左側是客廳和廚房的一體式。右側是牆壁和鞋架，直走幾步就能去到二樓的階梯，階梯下方有是廁所。

    待他歸置好用品和食材，又在廚房弄了個蛋炒飯帶上了二樓，說起這種款式的日式二樓，頗為壓抑。

    因為階梯是貼牆建造，所以空間全在左側，兩個二十平不到的兩個房間和一個廁所，這種狹窄感叫人喘不上氣。

    這裡得說，晨車戊算是較好運氣不錯的，因為有的人直接睡大街或廁所，甚至乾脆在蓄滿水的泳池安家。

    再說運氣極佳的直接豪華別墅，佩戴槍支彈藥、大量現金，這種類型基本上幹什麼都屬於正常的日常範疇。

    這屬於惡魔的安排，有些人會問為什麼，只能說是惡魔身為作家的嚴謹。

    ......

    咚咚咚。

    晨車戊敲響房門，然後把蛋炒飯在門前，深深注視了門扉片刻才離去。

    片刻。

    門被從里打開，一隻手伸了出來拿起飯碗，其皮膚滿是黑漆漆的疙瘩。

    此人名為葵夢蘭，二十四歲。住在四環一帶，職業也是作家，和晨車戊是青梅竹馬。

    晨車戊來到人煙一星期後，惡魔又選中了葵夢蘭。這個女人沒有經歷前者的人體自爆，卻染上了那種煙病，終日受盡白煙不斷排除的折磨。

    在喜歡人的面前，每天持續從肛門和七竅噴出白煙，這種感受恐怕任何女孩寧願做個殘廢，或是自斷雙腳劃破臉頰都比這強一百倍。

    短短一天下來，葵夢蘭果斷自殺。

    ——青梅竹馬的戀人面前，不斷噴煙感受你懂嗎？那樣醜陋的外表和被迫排放，將這輩子的臉面丟盡了。

    直到葵夢蘭來到人煙第三天，晨車戊暫時說服了她。

    「你若輕生，先殺了我。」

    這個男當時輕描淡寫地道出這麼一句，可葵夢蘭太熟悉這個男人的態度與決絕了。

    深深地明白，晨車戊這句話是說到做到的。這傢伙向來是有話直說，不輕易承諾、一旦承諾他就敢跟你硬剛到天荒地老。

    其實對於晨哥而言，這句話相當委婉了，其包含的原內容大概是：「你自殺，我就自殺，不信你試試，看看你死了後我是不是依舊在你身邊。」

    可世事難料，葵夢蘭吃碗蛋炒飯，想到了自殺又能保證晨哥不會跟著走的辦法。

    還是一封遺書，裡面只寫了一句話：「我還是選擇走了，你若真的愛我就活下去，否則就算你來見我，我也只會離開你到永遠。」

    這二位生前都是說到做到的主兒，死後同樣是那種脾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