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噓」

    靈界，千嶷山。

    劫雲消散，霞光漫天，一扇虛幻光門緩緩浮現。

    「總算熬過這恐怖的成仙劫了」

    林辰心有餘悸地吞下一枚丹藥，臉上卻難掩喜色，「穿越此界萬餘年，幾經生死，我總算得償所願，成就仙位道果！」

    神經一松，想起過往種種，他難免心神激盪。

    其中，上一世在藍星二十年的人生，他尤為懷念。

    「此去仙界，了卻凡塵，恐怕曾經那個身為大學生的『我』，也會就此消散吧。」

    修心數千載，這一刻，林辰罕見沒有壓制情緒，任由思緒蔓延。

    「當初放假回家，半途被怪嬰抹殺而淪落至此。呵，若是如今的我再遇上，定能彈指滅它。」

    「唉，藍星啊，還有再見的一天嗎？」

    希冀一閃而過，他緊跟著搖搖頭，喃喃道，「恐怕無緣了，畢竟上輩子看的小說中，幾乎沒有穿越者重歸故里。」

    不多時，上界傳來召喚之力，林辰依依不捨地收起雜念，任由天道秩序將自己緩緩牽引升空。

    眼看就要穿過仙界之門，怎料這時，一道恢弘冷酷的話語陡然炸響：

    「汝乃異界生靈，仙界不予放行！」

    而還不待林辰反應過來，對仙界的地域歧視表示抗議，水缸粗細的血色雷霆就從光門內遽然躥出，迎面將他劈得粉身碎骨。

    哐當，哐當。

    火車在夜色中緩緩啟動。

    13號車廂。

    「媽，不用擔心，我已經上車了。」

    單手將背包塞進行李架，林辰一屁股坐下，沖電話里喊道，「等我到家，估計都凌晨一兩點了，你把鑰匙放在門口地毯下面，省得起床開門，吵醒那個小丫頭。」

    「」

    手機另一頭傳來抱怨聲。

    「唉，我也想坐明天中午的火車回去，這不是學校壓縮假期嘛！」

    林辰嘆口氣，無奈說道，「好好的七天長假，非強迫我們4號返校，打電話投訴都沒用，真不知道學校能有啥大事。」

    「」

    那頭繼續嘮叨。

    這時，走廊經過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一手拎一個包裹，像拎著兩瓶水似的。

    這倆行李看起來挺輕，不過大到有點礙事，林辰被迫往裡一躲，好讓對方過去。

    罷了，他才回答道：

    「哎呀，不用起來給我做飯，我剛剛在車站買了份炸雞排吃。」

    「」

    「行行行，我知道不健康，這不是偶爾應付一下嗎？不說了，我休息一會，你們先睡吧，不用等我。」

    倉促掛斷通話，林辰把手機揣進兜里，心裡還是滿滿的鬱悶。

    莫名被砍一半假期，擱誰誰都接受不了。

    「來迴路上就得耽誤一天，哼，要不是假期店裡忙，需要我回家照顧妹妹，我才懶得回去呢。」

    滿腹牢騷的大學生雙手抱胸，眼睛閉上，腦袋一歪，準備用睡覺來打發時間。

    「呃！」

    可沒多久，他的肚子就鬧騰起來。

    「不會是那個雞排的問題吧？」

    林辰疼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慌忙緊縮下身，以防泄洪成災。

    忍下去，肯定會出大事的。

    他夾著臀艱難站起，從背包掏出半捲紙，一邊心中祈禱，一邊直奔廁所而去。

    沒人！

    林辰鬆了口氣，趕緊闖進去脫褲子蹲下，然後關門上鎖。

    「呼~」

    舒服了。

    憋的時候有多難受，拉的時候就有多爽，完美詮釋了什麼叫欲揚先抑。

    林辰愜意地眯著眼，順手就要掏出手機，看那群可惡的『一更獸』有沒有更新小說。

    「真倒霉！」

    可門外的交談聲，勾住他的注意力。

    「不就代個夜班麼，瞧你這模樣。」

    嘩啦啦的水聲響起，聽起來，似乎是兩位女乘務員在水池清理妝容，順便閒聊。

    「可這是13車廂啊，你忘記前段時間，這個廁所發生的『產嬰怪事』了？」

    「噓，小聲點，廁所有人。」

    「怕什麼，又不是什麼秘密」

    嘴上這麼說，聽起來較為年輕的乘務員，還是壓低了聲音。

    只是，林辰依然能勉強聽到。

    「這事雖然少見，但也稱不上怪事吧，你又不是新來的，膽子真小。」

    「拜託，那可憐的嬰兒從排泄口掉到鐵軌上，到現在都沒找到誒！」

    年輕的乘務員爭辯說，「據說就掉在雲海站這一片，可來來回回找好幾遍了，什麼都沒發現，這附近沒有野獸，孩子又不可能被叼走，你說怪不怪？」

    「興許是那女的記錯了唄，畢竟是早產，她又活生生拽斷了臍帶，後來強撐到下站時才暈倒被送醫，這種情況下，記憶混亂很正常。」

    「嘖，真是個狠人，我看別的孕婦臨產時都很虛弱，她是怎麼做到的？」

    「只能說，人與人的體質不能一概而論。行了，別在這嚼耳根，還有一堆事要做呢」

    兩串腳步聲逐漸遠去。

    說也奇怪。

    這是個可憐的故事，沒啥恐怖元素，但林辰卻聽得菊花一緊。

    他忽然感覺身下投來兩道目光，正死死地盯著他。

    「不會吧」

    艱難地咽口唾沫，林辰僵硬地勾頭一看——

    除了臭臭，啥也沒有。

    神經病呀！

    他這才感受到了自己的愚蠢。

    又過一會，覺著肚裡沒啥存貨了，林辰擦乾淨提褲起身，按下抽水按鈕。

    呲！

    火車上的抽水系統，明顯比家用的脾氣暴躁些，發出短而急的抽水聲。

    出於習慣，林辰回頭看看，便池有沒有沖乾淨——

    一張滿是血垢的，皺巴巴的嬰兒小臉。

    嘭！

    林辰被嚇得一頭撞到門上。

    可一晃神，排污孔又空無一物了。

    「臥槽臥槽！」

    他驚魂未定地拍拍胸口，視線在廁所內搜刮一圈，並無異常。

    「幻覺？」

    無論如何，林辰都不敢繼續在這裡呆下去了。

    他比來時還要慌張地，跑出門。

    略一猶豫，他還是站到水池前，打開了出水量極小的水龍頭。

    該死，還沒我的流量大呢！

    有些急躁地搓洗手掌，林辰不自覺間，盯著鏡子，看著背後合上門的廁所。

    門關著。

    門關著。

    門，緩緩打開。

    林辰脊背一涼，卻在心裡安慰自己，只是因為列車在行駛，門被晃開而已。

    可下一刻，他親眼看見，一隻雞爪模樣的嬰兒手，搭在門邊，將門一點一點，一點一點拽開。

    剎那間，林辰只覺身體僵硬，心臟好似門一樣，被那個乾瘦小手死死攥住，喘不過氣。

    門開了。

    剛剛在便池曇花一現的嬰兒，直立在地上，走了出來。

    他全身血垢，皮膚皺巴，眼球只有漆黑的瞳孔，找不到一點眼白，嘴巴哭似地咧著。

    更詭異的是，他的肚臍上耷拉著一根灰不溜秋的肉臍帶，像蛇一樣在地上蠕動。

    啊——

    林辰恐懼得當場就要尖叫。

    可嬰兒突然舉起右手，費力地捋直手指，放在嘴前，做了一個手勢。

    「噓」

    頓時，林辰那從胸膛噴涌而出、又在喉嚨里醞釀片刻的慘叫，半道崩殂。

    他感覺口鼻被一隻有力的手掌死死捂住，根本無法反抗。

    心跳加速。

    肌肉痙攣。

    瞳孔散大。

    腦袋裡好似闖進一窩蜜蜂，嗡鳴不斷。

    最終，林辰的身體如一灘爛泥，摔在地上。

    而在意識消散前，他模糊看到嬰兒甩著臍帶，一步步走進13號車廂。

    很快。

    驚恐聲，求救聲，把哐當、哐當都壓了下去。

    「都怪假期被砍，否則我怎麼會這麼倒霉。」

    這是心跳停止時，林辰最後一個念頭。

    13號車廂的噪雜聲逐漸衰弱。

    躺屍中的林辰，手指微微顫動。

    幾秒後，他猛地睜開雙眼，眸子深邃而平靜。

    環顧一圈，他翹起嘴角。

    「我沒死，還穿越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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