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賣身

    「吾乃天庭御封八萬里玟山正神」

    神威如獄，這道聲音如黃鐘大呂般響徹在神廟內。

    噗通！

    馮黙驚駭的一下跪在神像前。

    「山神爺爺，小子年幼無知剛才冒犯了，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就繞過小子吧。」

    他趕緊磕了兩個頭，同時向『山神』賠罪，同時心中暗道：「都說舉頭三尺有神明，自己倒好公然在人家神像前侃言，這不是廁所打燈籠找死嗎。」

    穿越這種荒誕的事都經歷了，馮黙對於世間有神之事一點都不懷疑了。

    馮黙忐忑的等了半響，不知山神會怎麼處罰自己。是雷劈呢，還是火烤，結果久久不見其有聲音，好像剛才的兩句話都是幻覺一般。

    他小心的抬起頭，看著眼前一如既往破敗的神像，試探的問候道。

    「山神爺爺，山神爺爺，您還在嗎？」

    寂靜，死水一般的寂靜，連山上的鳥鳴蟲語之聲此時也消失的蕩然無存。

    「大膽，跪下！」

    忽然威嚴的聲音又響起。

    馮黙感覺低頭頭又磕了兩下，同時心中鬱悶，我這不是跪著嘛。

    「山神爺爺，小子年幼卑賤，實在沒什麼東西能來祭獻，要我把神廟打掃一下，讓您老人家住得舒服一點？」

    他嘗試的發問道。

    山神又不言語。

    「難道不滿意？」馮黙暗想。

    「要不您傳兩手神通，小子發達了，再來給您翻新廟宇，重塑金身？」馮黙發現山神並沒有立即懲罰自己，心中的恐懼也稍稍下去了一些，他的腦子活泛了起來，說不定能藉此機會和山神攀上點關係，求來兩門神通之類的。不就發達了嗎，就再也不用回家挨打受氣了。

    「我要吃雞。」

    「什麼？吃雞？」

    馮黙被這道答案雷的不知所謂。

    「大吉大利那個雞？」

    他諾諾的說道。

    「我要吃雞。」

    馮黙猛然站起來，他忽然發現『山神』的聲音變了，不再是之前的威嚴而是如同變聲期少年般的鴨叫。

    他仔細的盯著山神，想要看出一點破綻，這時頭頂照射下的光斑晃動了一下。

    順著光斑移動的方向看去，只見一隻巴掌大小的白色貓臉探頭探腦的躲在山神大耳後面。

    「我要吃雞」

    「吃你大爺，一隻雜毛鳥竟然也來欺負老子了。」

    那有什麼山神，馮黙想到自己被一隻山鴞戲耍了這麼久，氣的他直哆嗦彎腰脫下腳上的草鞋用力向其扔去，竟和早上李青的動作有三分神似，不過卻沒有人家那份準頭。

    「嘟-呼，嘟-呼，你死了。」

    山鴞拍打著翅膀揚起一片塵埃，口中一邊鳴叫一邊詛咒著馮黙。

    「你才死了，你全家才死了。」

    一擊不中，他又脫下另一隻草鞋扔去。

    「嘟-呼，你死了。」

    雜毛鳥一拍翅膀躲開，然後繼續詛咒他。

    ……

    「我要吃雞」

    馮黙懶頹廢的坐在地上，山鴞站在神像頭頂不時嘴碎碎呱噪著。

    經過一番折騰，他發現『陸軍』想要對付『空軍』根本是妄想，再加上昨晚到現在沒吃什麼像樣的東西，現在已經精疲力盡，全身無力。

    「吃毛線啊，有雞我早自己吃了，還能輪到你。」他抬起頭懶洋洋的看著山鴞。

    所謂山鴞在馮黙的前世還有一個更加廣為人知的名字：貓頭鷹。

    不過這只是比較罕見的白鴞，圓圓的貓臉，圓圓的黑眼，除背上尾巴有一些灰羽外通體呈現潔白色，並且還是只會說話的貓頭鷹。

    「喂，死鳥去捉老鼠來吃。」

    「跪下」

    「去捉老鼠」

    「吾乃天庭御封八萬里玟山正神。」

    「我讓你去捉老鼠啊。」

    「我要吃雞。」

    「吃你麻痹」

    「山神爺爺我錯了，小子年幼無知……」

    馮黙黑著臉看著死鳥惟妙惟肖學著自己剛才求饒的聲音，起身將斧頭插在腰間豎了一個中指「您慢慢在這吃**，我就不伺候了。」

    ……

    ……

    金烏已經越到了頭頂，馮黙躲在一顆樹後，眼睛向籬笆小院內不時偷瞄去。糾結了一會後一咬牙往院子內走去。

    「被揍一頓總比真餓死強，再說這也是我家我怕什麼？」他最後發現自己根本沒有獨立生活下去的能力，又沒志氣的返回家了。

    這是一座七八米大小的小院子，院北三間土磚混合的正屋，院南的有一方同樣籬笆圍起來的雞圈，院西是一件草棚，一件破爛茅屋，茅屋正是馮黙的住所。很普通很標準的農家小院，卻耗費了他這一世死去雙親的一輩子心血。

    馮黙悄悄的走進院子。

    「沒人，正好先去廚房去偷一個餅子來吃。」他稍微放鬆了下同時心頭竊喜。

    「媽，馮黙回來了。」

    一個虎頭虎腦的小胖子滿嘴油膩的拿著一根無肉的骨頭吸溜著從正屋走了出來。

    忽然他眼中放光，伸手指著馮黙轉頭向屋內喊去。

    「臥槽，別喊。」他看到熊孩子就知道要遭，剛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隨著外甥馮元寶這聲大喊，一個盤花頭，灰襦裙，圓鳳眼，厚嘴唇三十歲左右的少婦風風火火的邁了出來，後面跟隨著瘦猴般的李青。

    看著姐姐氣勢洶洶的走來，馮黙雙腿打顫。

    馮小暖三步並作兩步，風風火火的走來二話不說就揚起手來。

    「姐姐我錯了，我不該頂撞姐夫，我這就去幹活……」

    馮黙趕緊閉上眼睛求饒祈求能被輕捶。

    稍刻想像中的耳光並沒有到來，反而一雙溫柔的手撫摸在他的頭上。

    「小漠，你跑到哪裡去了啊，不知我多擔心。」

    「啊……我錯了，姐夫……」

    「別理那個死鬼，有一撞大好事等著你呢。」馮小暖非但沒有大罵他反而瞪了一眼李青輕言著將他摟進了懷內。

    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感覺觸上了馮黙的心頭，自從他有記憶以來對於馮小暖的印象一直是非打即罵，嚴厲苛刻，這還是第一次享受到『親情』的滋味。

    「姐姐，我再也不調皮搗蛋了。」

    他感到眼中模糊溫熱，一滴淚水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傻孩子，哭什麼。家裡有客人呢，快跟我進屋吧。」馮小暖將他的淚水擦拭掉，牽著他的手往屋內走去。

    李青也再旁邊傻傻的笑著一切是這麼和諧溫暖。

    馮黙感到心裡暖洋洋的，一絲幸福的笑容浮現在臉上，跟著姐姐走了進去。

    一進屋果然發現有幾個客人正坐在凳子上談笑著。

    準確的說是兩個老頭殷勤的向坐在最中間的一位褚黃長袍，頭戴黑色四方錦帽的方臉男子恭維著。

    看到馮小暖帶著馮黙走進來，其中一位衣衫洗的漿白無色的花胡老頭一臉興奮的指著馮黙向中間的男子說道。

    「張管事，這就是老朽的侄孫馮黙，這可是個好孩子啊，我是看著他長大的，這孩子自幼失去雙親，比同齡孩子要成熟的多，幹活什麼最積極勤快了，到了府上一定讓您滿意。「

    馮默認識這個老頭，他是自己父親的一個長輩，算起來還要叫老頭一聲三叔公，不過自己和老頭並不熟，這麼夸自己為什麼，還有這個張管事又是誰？

    就在他思考時，傍邊的另一個精布褐衣老頭也開口一頓亂夸，在他的口中馮默都成了廟前村第一優秀的後生了。

    馮默也認識此人，這個老頭是廟前村村長趙舉，在村子裡一言九鼎，有很高的聲望。

    這樣更讓他感到糊塗了，今天難道打開的方式不對，不但姐姐姐夫變得慈善了起來，連村長叔公都使勁的夸自己了，不對剛才沉浸在親情中，姐姐好像說有什麼「好事「等著自己。

    就在他胡思亂想時，一直沒開口的方臉男子穆然抬起頭，眯著的眼睛猛然睜開向馮默看來。

    馮默被這道眼光下，感到肌膚有些刺痛，好像被惡犬頂上的獵物一般，遍體難安，渾身難受。

    「年齡剛好，就是身體虛弱了點，勉強能行吧，那就按剛才說的來辦吧。「

    男子說著就從懷中摸出幾錠碎銀放在了桌子上。

    「十五兩銀子，讓他明天早上來張府來報道吧。「

    「要得，要得。張管事放心吧，明天我們一定把人送到。「李青看到白花花的銀子，一下笑的合不攏嘴，低頭彎腰著一把將銀子拘進懷中，然後又小心的用牙齒咬了下，滿口答應著。

    「等等，姐姐這是怎麼回事？你要將我送走？「

    馮默好像明白了點什麼，回首向馮小暖問去。

    「哎呀，小莫這可是大好事，眼看你年齡大了，正好張府要招一批家丁，你去了以後就是張家的人，比在村子裡種地餵豬有出息多了。這樣我和你姐夫也放心了，爹娘在天上也能瞑目了。「

    馮小暖言笑盈盈的抓著馮默的手說道。

    「哈哈，你還有臉提爹娘。「馮默一把摔開馮小暖的手，臉上露出瘋癲的笑容，「我真天真啊，還以為今天你們良心發現了，原來是打著徹底將我趕出家門的打算，然後好霸占爹娘給我留下的院子和良田吧。「

    「張府家丁，說得好聽那，是奴隸，是下人吧。倒是恐怕被人打死了也沒人管吧，你們好狠的心啊，最毒不過婦人心，果然如此！「

    「我是不會去的，你們誰愛去誰去，「他轉頭看向村長和叔公「爹娘在的時候可是說好院子和土地都是給我，今天還請兩位長輩為我做主，我要分家！「

    馮默臉上一片堅毅，寒聲開口道。

    「好你個小兔崽子，沒有我和你姐姐把你養大，你能活到今天？沒良心的東西，竟然想恩將仇報。「

    李青早將這些家產當做自己的東西了，此時聽到馮默要分家，好像被夾到尾巴的黃鼠狼一般，伸手就向他打來。

    「慢，你們這些家事我不摻合，我還有事要走了，不過收了我張府的銀子明天早上看不到人……「張管事伸手在桌子上輕輕拍了下。陰森著道：「後果自己去想。「

    說完就起身離去，只剩幾人目瞪口呆的看著桌子上陷下三寸深的張印。

    半響後，村長開口道：「你父母早亡，正所謂長姐如母，再說張家乃是方圓十里八村最顯赫的存在，能當張府的人也是一種福分，分家之事以後休要再提。「

    兩個老東西三言兩語就將事情定下，然後可能也覺得良心難安就匆匆告別了。

    「哼！小東西。看有誰給你撐腰，乖乖給我去吧。「李青一雙三角眼眯著，恨恨的道。

    ……………

    夜晚馮默躺在草蓆上，心如死灰，淚已流干。他從來沒有這麼絕望過，沒想到唯一的親人竟然如此對他，正所謂哀大莫過於心死。他第一次體會到了這種滋味。

    「我要吃雞「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