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妹,事情便是如此,此次天水倒灌,不只是天族深受其害,連修仙者也難逃其傷。雖然天水倒灌的位置在東荒大澤里,可是如此持續下去,難保不會流入人間。且天水倒灌擾亂了天地間的靈氣流動,就連我們鐘山的師兄弟們也察覺到靈氣吐納受阻。」桑顏皺眉沉聲道。
「亭芪上神說,應是天賦越高者靈氣吐納越為苦難。」桑顏頓了頓,猶豫的垂下眼去,半晌才道:「玉珏天賦奇高,困擾應當為最重......」
桑顏半晌沒能說出話來,抬起頭來看見桑溪那雙眼,便覺得自己如同個小人一般,竟然為了勸說桑溪去修補靈石而扯上玉珏。
最終桑顏還是沒能繼續說下去。如果他不知道一切的前因後果,不知道靈族的慘禍,也不知道自己和晹陽的關係,他肯定會極力勸說桑溪去修補靈石。可是他什麼都知道,他如何說的出口。
桑溪神情上看不出一絲真實想法,只是半側了身子,目光平靜。
「亭芪上神說,你知道天水倒灌是怎樣的災禍。」桑顏說完這句話,便羞愧的低下了頭。
是的,桑溪知道。
「他去找過玉珏。」桑溪終於開口,嗓音卻是極冷。
「沒有。沒去過,如今各大門派都還是瞞著的。」桑顏忽然覺得他和晹陽攔下樂亭芪去找玉珏是做的極對的。
桑溪沒有再說話,桑顏很是羞愧的強迫自己問出口:「師妹,你是怎麼想的?」
「沒什麼想法。」
三千年靈石就已經出現裂縫,那便是被人有心而為的。這麼多年了,仙神兩族查不出幕後之人來,反而總是妄想靈族替他們收拾爛攤子,當真是貪心得很。
當年樂亭芪帶著晹陽去靈族,便是這個藉口,當真以為自己再聽見這樣的話,不會殺了他嗎。
桑顏的性格致使他說不出再勸的話來,他本身就有事瞞著桑溪,已經心中很是愧疚心虛了,再多看桑溪一眼,就連身世都想跟桑溪坦白了。
想著晹陽對他說的話,他心裡翻江倒海。「桑顏,你只管去將阿曦帶出來,什麼事都由我來說,我去懺悔,我去認罪,我去懇求。你只要請她見我一面。此事只有靈族的聖女才有辦法。我沒法看見萬年前的厄運重新降臨大地,必須要阻止。天水倒灌,五洲大地都會生靈塗炭,屆時毫無自保之力的人族,必先遭受其害。」
桑顏猛呼出了一口氣,拳頭攥緊了又鬆開,鬍子拉碴的臉上寫滿了猶豫。
「你怎麼進來的。」桑溪忽然問道。
「啊?」桑顏愣了一下,直巴巴回道:「我......我跟著青丘的那位玄嫵帝姬進來的。」
多年來的信任,桑溪沒有再深問,不然恐怕桑顏什麼也瞞不住了。
「師妹,我想......我們先去看看情況好麼,不然你在這裡面做什麼呢?跟我去看看,我們先去聽聽、他們說什麼好麼?先出去再說,也不知玉珏現在什麼狀況了。」
桑溪的確是擔心玉珏的,天水倒灌流入人間,的確會破壞天地間的靈氣流動平衡,天賦越高的人感知會越明顯,吸納靈氣受阻這只是前期的感受而已。玉珏和裴殷之才剛渡劫不久,感受當十分明顯,還有裴湘谷的弟子們,他們的天賦都不低,須得去看看,若他們真的難以忍受,只能提前帶他們回靈族去。
「你們、要、去、哪、里。」
忽然一道乾冷的聲音傳來,桑顏尋聲望去,目光一愣,很是驚訝。「玉公子?」
本應溫柔如春風的俊美面容上,表情冷的駭人。
玉慕兮憤怒的走過來,目光似利刃殺人一般。「你與阿曦說了什麼?你想叫阿曦離開這裡?」
「我、玉公子,你聽我說。」桑顏解釋道:「補天靈石......」
「住口!」玉慕兮冷聲呵斥道。「就算六界都滅了又關阿曦何事!」
桑顏不知道玉慕兮為何反應如此之大。
「天水倒灌?呵呵。」玉慕兮笑的沒有冰冷諷刺,「倒灌才好,不如將卑鄙無恥恩將仇報者都淹了,撈個清淨還替天行道了。」
桑顏大駭,玉慕兮竟然說的出這樣一番話來,平日裡如沐春風溫柔和睦的玉公子,竟然會這樣說話。
「玉公子你怎可如此胡言亂語!天下無辜者何其眾多,難道人人都是有罪的嗎?」桑顏眉峰一斂,十分不贊同。
玉慕兮現下沒有功夫和桑顏爭辯,他轉頭看向桑溪,桑顏見他臉色可怕,不禁向前擋了擋。
玉慕兮猩紅著一雙眸子,冷冰冷的質問里透露著一股子委屈。「阿曦,你要跟他走嗎?你要出去?我們昨晚才剛剛......你忍得下心將我留在這裡?」
追隨過來的玄嫵一聽玉慕兮這話,驚的一個急剎差點趴地上,什麼昨晚?昨晚他們幹什麼了?難不成玉慕兮得手了?她錯過了什麼?怎麼可能?竟然被玉慕兮這廝給得手了?
「你要離開嗎?阿曦。」玉慕兮難以置信的又問了一遍。「你不管我了是嗎?」
桑溪忽然覺得別開了眼眸,不知道為何她忽然有些怕見到玉慕兮眼中有淚的樣子。「冷靜點玉慕兮。」
「玉公子,你這是為何?我們可以一起走。」桑顏滿心都是除魔衛道,對旁人的情緒變化向來不敏感,。
「今日誰都走不了!」
一道威沉的女聲忽然傳來,緊接著烏壓壓的士兵湧進了雲鬢樓中將眾人包圍住,穿著明黃色龍袍的喻璇被保護著走了進來,一臉陰沉的看了玉慕兮又看了桑溪,咬牙道:「真是好一齣戲啊。玉樓主,你不該給朕解釋解釋嗎?今日本該和容王成親的她怎麼會這裡?這雲鬢樓里貼滿的喜字又是何意啊?」
可惜玉慕兮連個目光都未曾賞過喻璇,只是倔強的用猩紅的眸子看著阿曦。
玄嫵一雙狐狸眼咕嚕咕嚕的轉,感覺自己好像在看一出大戲。
被無視的喻璇暴怒道:「來人!」
「王上!」一道男聲又橫插進來,玄嫵一聽這聲音眼睛一亮,連忙去看。
一身喜服的喻洵容隻身提著一柄尚方寶劍走了進來,不卑不亢的道:「我來接我的新娘子去拜堂。」
「呵。」喻璇也是當真佩服極了自己這個弟弟,頭上如此之綠了,還能到雲鬢來接人去拜堂,當真是好極了!
「拜堂?拜哪門子的堂?你被人耍了還不知道麼!你問問你的新婦,昨夜在雲鬢樓一夜未歸都幹什麼了!」喻璇一張臉都要扭曲了。
喻洵容卻好像沒聽見這話一般,看向桑溪,輕聲道:「我說過會保護你。」
喻璇怒而拔劍,方要下令誅殺,卻聽心腹急報:「王上!前太子起兵謀反了!」腦子空白了一瞬,喻璇這才反應過來,又驚有怒的將劍指向了喻洵容。
喻洵容卻始終望著桑溪。「你要走了,是嗎?」
桑溪平靜的點了點頭。「大夢三千,該醒了。」
此生,就到這裡結束了嗎?喻洵容難以忘記桑溪同自己說過的每一句話。我們都在夢中,只不過我是醒著的。
明明桑溪只是站在小高台上,喻洵容卻在這一刻覺得她是那樣的高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