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一

    胡志華是山北道行省一所大學的講師，愛人陸紫茵也在這所學校的財務部門工作，兩人剛入職沒兩年，還買不起自己的房子，於是便住在學校給新來的員工和研究生等安排的宿舍中。

    去年，陸紫茵的弟弟陸康明也考入了這所學校，就讀於交通學院某系，從此，胡志華和陸紫茵的家裡又多了一個常客。

    轉眼又到了一個炎炎夏日，胡志華和陸紫茵的工作經過近三年的磨礪已經開始步入一個新的階段，兩人都為自己定下了長遠的目標，彼此鼓勵著要攜手做出更大的成績。

    七月中旬的一個晚上，胡志華受本地兩個同學的邀請去聚會，晚上十點多才盡興歸來，這次他破例喝了一些酒，雖然不擅飲知根知底的同學也沒有怪罪。

    下了出租車，他帶著微醺的醉態一搖一晃向校園走去，路過前方的河橋時，突然覺得大地震顫，他差點一骨碌翻下去，驚出一身冷汗，人也清醒了許多。

    「呼！剛才是怎麼回事？難道地震了？」，看看平靜的周圍，他突然又疑惑起來，晃了晃頭，眼前一片模糊，想來是自己喝多了。

    回到家，洗漱了一番再上床已是十一點多了，這時候，大部分人家的燈都熄滅了，透過窗戶向外看去，除了路燈的幽幽光亮，遠處一幢幢建築物都是黑綽綽的，似被濃霧包裹，夜的靜謐深沉無法阻擋……

    「你今天回來的太晚了，明天看你起不起得來？」，陸紫茵穿著睡衣為他倒了一杯水端了進來嗔怪道。

    「呵呵！難得太平(其中一個同學)回來了，幾個月不見這不就多聊了會嘛！呵呵，老婆大人放心，下次我一定不會了，來，啵一個！」，胡志華放下水杯，一臉壞笑地拉過陸紫茵的手說道。

    「去去去！沒正行，我可不跟你胡鬧，滿嘴酒臭，快喝了水睡覺，明天我還得上班呢！」，說著，她已推開胡志華，走到了里側床邊躺下了，只是眼角蘊含著一絲俏笑胡志華是看不見的了，其實，這個老公她很愛很愛的，也很滿足現在的生活，對她來講，就這樣一直到天荒地老也沒什麼不好。

    被拒，胡志華抿嘴不樂，鬱悶地喝了一口水，放下杯子就躺下了，「啪嗒！」，床頭燈關掉，黑暗瀰漫進了室內……

    夜色逐漸加深，天空，明月經天而行，已到東面，大地上不知哪裡湧出來越來越多的迷霧，旋轉著籠罩了更多的區域。

    「嘶——！有點冷啊！」，校園門衛室，一個值班的警衛對另一個同伴說道，呵出的氣竟都微微變得白了。

    「是啊，這會好像是越來越冷，我都凍得快受不了了」，另一個警衛起身跺跺腳說道，顯然也忍了好久了。

    「前半夜，我在學校里巡夜的時候好像地震了？你感覺到沒有」，先前那個警衛又道，試圖通過說話轉移對寒冷的注意力。

    「不……不會吧？我怎麼都一點沒有感覺」，另一個警衛說著，打了個寒噤，「不行！太冷了，我得到宿舍拿件厚衣服披上，老劉，我給你捎件來吧，這裡你先照看著」。

    「好！快點啊！我也凍得有點受不了！」，被稱作「老劉」的警衛縮著身子說著，突然瞪大眼睛指著校園外面叫道：「快！你看——！」

    「啊？」，那正準備出門的警衛轉過頭向窗外看去，臉色突然大變，在他最後的視線里，一片遮天蔽日的濃霧翻滾著迅速淹沒了這裡。

    灰黑色的濃霧碾壓般侵入了校園，突然轟然散開，就如崩潰的大壩，河水四散流淌，席捲八方。

    校園裡，剛剛出現的零星嘈雜聲迅速又歸於了一片沉寂。

    不知何時，蒙濛霧氣已遮蔽了明月，「隆隆！」，強烈的震動聲突然從地下傳來，「咔嚓！咔嚓！」，一條數丈寬的大口子猛地從地面上撕開，一下子將校園從南到北分割成了兩半。

    「轟隆！」、「轟隆！」、……，連綿的建築崩塌聲響起，被裂口波及的建築物一個個都化為了一片廢墟，更倒霉的直接沉入了幽深裂口。

    血從一片片建築廢墟中蔓延了出來，最後匯成一條條溪流，滲入了地下，也包括大裂口。

    「嘶嚶——！」，似風呼嘯，又似龍吟的響聲從裂口中傳來，似乎天地悲鳴，雨，從天空落下，滴答！滴答！……，敲打在了地面，在一片片廢墟！

    一幢半邊斷裂，徹底倒塌在裂口邊的大樓廢墟里，一個驚恐的呼喊聲傳來：「志華！志華！嗚嗚~~！」，是個女聲，竟然還活著。

    「滴答！滴答！」的雨水敲打在臉上，胡志華睜開了眼睛，耳邊悽厲的呼喊聲在響著，「志華，你不要死！不要死啊！」、「你怎麼能丟下我？」、「說好的你要照顧我一輩子」、「我不要你死啊——！」……，那是一種痛徹心扉的呼喊，泣不成聲的腔調中更不知埋藏了多少感情。

    眼淚一下子湧上了眼窩，胡志華大叫道：「紫茵！我在這!我在這！我沒死啊——！」，他同樣哽咽了腔調。

    「嗚嗚！嗚嗚！志華？志華！」，女聲急促了起來，向著胡志華的方向就爬了過來，就聽廢墟中不停有磚石滑落的聲音。

    胡志華擔心著愛人的同時，開始打量起自己被困的環境，身子上方，一段斷折的樓板成倒v字型包裹了自己，上方不知壓了多少東西，身下就是卡在一堆磚石上的柜子，似乎自己在大樓倒塌時被甩了出去！

    頭頂上方，直通廢墟頂端，被各種樓板磚石巧合地留出來一個頭顱大小的通道，這也是雨水能滴在自己臉上的緣故，只是為什麼這麼大的地震自己卻沒有醒來？難道昨晚真的喝多了？

    就在他想著的時候，陸紫茵已經爬到了廢墟頂上，向下焦急地喊道：「志華！志華你在哪裡？」，幾滴更大的水珠落了下來，胡志華不知道是愛人的淚水還是汗水，實際上，這是陸紫茵肩部的傷口流下的鮮血。

    「紫茵！是你嗎？我在下面，我在這個小洞口的下面！」，胡志華欣喜地喊道，飛揚的石灰碎屑落入嘴中，嗆得他一陣咳嗽。

    「志華！志華！等我救你！」，陸紫茵找到傳來聲音的位置，瘋了一樣開始扒拉，嘩啦啦，各種磚木碎石的聲音開始響動。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胡志華擔憂地聽著外面的動靜，許多沉重的磚石也不知陸紫茵付出了多大的代價才挪開，他能感覺到兩人越來越近了。

    「哎呀！」，突然陸紫茵一聲慘叫，胡志華心中一揪，大叫道：「紫茵！紫茵！你怎麼了？」

    好一會，陸紫茵虛弱地聲音傳來道：「我沒事！志華！快了！我快要看到你了，等我……！」，接著就沒再說話，外面只傳來不斷扒撬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