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貳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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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迴轉機

    眼見司馬嫣一口氣喝光了藥湯,王瓜子大喜道:「夫人感覺如何?」

    司馬嫣舐了舐嘴唇,道:「好像也沒什麼大補不大補的,除了有點辣以外,也沒什麼別的感覺。喝起來也不像是藥,倒更像是酒。」

    王瓜子道:「這就對了。」

    司馬嫣道:「什麼對了?」

    王瓜子沒有回答,臉上笑容卻已變得猥瑣穢褻,朝司馬嫣一步步靠近。看到王瓜子的轉變,司馬嫣不免吃驚,緩緩向後退步,兩手在四周胡亂抓摸著,沒想到左手竟抓到了一根擀狀的物品。王瓜子猛地朝司馬嫣撲來,司馬嫣兩眼一閉,也再顧不上別的,一股勁兒向王瓜子腦殼上砸去。

    只聽「咚」地一響,霎時又傳來一陣巨物倒塌的聲音。

    司馬嫣喘息片刻,緩緩睜開雙眼,卻見王瓜子早已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她驚魂猶未回圜過來,聽得房頂響起一陣稀疏的掌聲。司馬嫣驚怵回首,正待要再揮起木棒,屋頂上的少年卻帶著暖遍她全身的溫柔凝注著她,正是風逍舞。

    司馬嫣緊吊著的一口氣頓時鬆懈,整個人癱坐在地上,喘息著道:「你回來就回來,幹嘛還要嚇我?」

    「這幾日你的進步著實不小。」風逍舞躍入庭中,微笑著扶起司馬嫣:「看來你還頗有武學天賦,隨手一揮棒子就把對方給撂倒了。」

    司馬嫣湊過臉去,一把捏起風逍舞的臉龐:「你還在開我玩笑。你老實說,你是不是早就回來了,專程等在上面看我出洋相?」

    「不是,我才剛回來。」風逍舞拍了拍她的手,她也很聽話地就鬆開了。風逍舞走去背起王瓜子,卻聽身後司馬嫣嘆道:「早知你這麼快就回來,我也不喝他這來歷不明的什麼十全大補湯了。」

    風逍舞站住,回頭:「什麼大補湯?」

    司馬嫣道:「方才這小人給了我一碗藥湯,我見你不知何時才能回來,又試過這藥湯里沒有毒,想著換取他的信任,就硬著頭皮喝下去了。」

    她接道:「我也不知只用一棒就能把他敲昏。早知道他根本沒有武功基底,我也不多胡思亂想,直接給他來一記悶棍算了。」

    風逍舞點了點頭,看司馬嫣臉上神色確實不像是中毒的模樣,道:「我先把這人處理掉,你先回房裡等我吧。」

    司馬嫣應了一聲,回身向屋裡走去。

    風逍舞背著王瓜子,走出門外。

    他沒有殺了王瓜子,因他已看出這王瓜子並非蒼穹幫的人,甚至並非江湖人士,應當只是這幾天先後兩人闖入總壇,蒼穹幫為了加強總壇的防備導致外部探查的人手不足,給了點好處讓無關人士來幫他們探知此地根底。

    若王瓜子死了,這片區域就無法從蒼穹幫的懷疑中抹去。只要妥善處理好王瓜子,他們的藏身之處從此就不會再受蒼穹幫侵擾。

    能不殺人,還是不要殺為好。

    司馬嫣回到房裡,這幾日的提心弔膽也終於落地。

    既然他已回來,就無需再擔憂了。

    只是從剛才起,就有一股莫名的火焰在她心裡燃燒,卻說不上這是什麼樣的感覺,因她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

    這種感覺在見到風逍舞時尤為強烈。她緊緊咬住自己的嘴唇,卻沒有意識到喘息聲已漸漸變急變粗。她咬起了自己的手指。

    門開了。風逍舞已走進來:「我已處理好了那人。雖然你看起來沒有中毒,但還是讓我多看一眼。」

    他走過來,雙手扶著起司馬嫣的臉,看到了她的眼睛。

    她的眼眸躍動著火苗。

    風逍舞吃了一驚。他吃驚不為別的,只為這火苗。

    這是欲望的火苗。

    他第一次在司馬嫣眼裡見到情慾的火種。司馬嫣的胸脯起伏著,眼中火焰突然迸發,湊近了風逍舞。

    他們的嘴唇碰到了一起。

    聞到司馬嫣嘴裡的酒氣,風逍舞立刻明白了。

    王瓜子給司馬嫣喝的根本不是什麼藥,而是酒,催情的酒。

    他要的不是司馬嫣的命,他要的是司馬嫣的人。

    風逍舞還未來得及反應,司馬嫣已緊緊將他抱住。牙齒的一陣綿柔,她口中丁香已纏繞進他嘴裡。

    (刪節內容)

    陽光已射進窗戶。

    窗外寒氣依然很重,爐里的火也將息。

    風逍舞躺在床上。

    司馬嫣已從睡夢中醒來。她一醒來,就想起昨夜意亂情迷的事。

    她食指的指甲又捏進了拇指的肉里,用力咬起嘴唇,不說話。

    風逍舞沒去看她,仿佛沒意識到她已醒來。

    司馬嫣坐起,整理好身上凌亂不整的衣衫。卻一直呆坐著,仿佛出了神。

    沒想到第一次接吻就吐了舌頭

    想到這裡,她只覺說不出的甜蜜,卻又覺說不出的遺憾。

    「謝謝你。」

    風逍舞笑了笑,轉過身,神色間仿佛有些憔悴。

    男人在欲望沒得到宣洩時,都會變得憔悴的。

    昨夜的殢雨尤雲並沒有真正發生。司馬嫣無疑是他碰過的所有女人中最令他難以克制的,然而昨晚他並沒有要了她。他幾次想將她壓在身下,但都克制住了。

    多年來的生死經歷,他已能很好地克制住自己。昨夜的最後手段,就是他又點了一次司馬嫣耳後的昏睡穴。

    司馬嫣紅著臉:「想不到你在那樣的情況下居然還能忍住,我還以為一定要被你吃了呢。」

    風逍舞道:「可昨夜先吃人的好像是你吧?」

    她臉變得更紅,忍不住抓起被子捂住了臉:「那是我喝了那不該喝的東西,你就不要再說了」

    風逍舞微笑,沒再說下去。

    「雖然不是現在,因為我覺得還不是時候,」司馬嫣將被子拿下,臉上還有點歸霞將褪未褪的餘韻:「不過總有一天我都是你的。」

    說完,她臉上又泛起一陣緋紅的漣漪,別過頭不去看風逍舞。

    他看著她的側臉。他明白她心裡現在那種甜蜜的青澀,微笑道:「我也知道你認為還不是時候,否則我早就把你吃了。」

    司馬嫣嗔道:「宋捉影不是好人,你也不是什麼好人。」

    風逍舞道:「你幾時見過好人跟壞蛋交朋友的?他是壞蛋,我當然也是壞蛋。」

    司馬嫣努了努嘴,在風逍舞耳朵上輕輕咬了口:「寶寶不許不乖。」

    「不過你若真的要把我吃了,我恐怕也沒辦法拒絕你吧」

    「嗯?你說什麼?」

    「沒什麼!我自言自語罷了!」

    她的目光看向窗外:「外面是不是下雪了?」

    風逍舞一聽,跟她一起走到窗邊。地上果然鋪了一層薄薄的銀毯。

    風逍舞皺了皺眉:「秋尚未過,此地就已開始下雪,今年的氣候屬實反常。」

    司馬嫣正欲說話,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驟雪初晴,晨光熹微。此時此刻,會有什麼人來敲門?

    風逍舞滿腹疑慮,此刻卻不得不開門。轉念一想,向司馬嫣道:「昨夜之事尚未完全撇清,還是你去開門的好。」他握住司馬嫣的手:「我潛伏在一邊,若有狀況,我會立刻出手,你儘管放心。」

    司馬嫣莞爾一笑,點了點頭,向院門走去。風逍舞藏身在院中的水井邊。

    「是誰呀?」司馬嫣打開院門,卻見門外竟立著五個人,為首二人正是黑白相間的衣著!

    司馬嫣大吃一驚,正想往屋內逃去。見到司馬嫣的異狀,風逍舞立刻躍出,劍已出鞘!

    然而就在此時,響起一陣動聽且熟悉的聲音,如百靈鳥之嚶囀幽壑,如小鈴鐺之清脆悅耳:「真的是姐姐!那麼大哥哥肯定也在這裡沒錯了!」

    風逍舞忍不住朝門外看去,發現義宏莊弟子身後三人竟是諸葛青峰一家三口!

    諸葛青峰朝風逍舞微笑拱手:「看來司馬姑娘與風公子仍舊安康,諸葛青峰心中所念也可放下了。」

    風逍舞道:「莊主怎會來到此處?」

    諸葛青峰道:「說來話長,我們進去再說。」

    風逍舞點頭。隨即義宏莊弟子引諸葛氏一家走進院子。宮夫人領小鈴鐺走進來時低著頭,頭上還戴著一頂大笠帽,風逍舞甚至無法看清她的臉。他只能見到宮夫人朝自己與司馬嫣斂衽一禮,便在義宏莊弟子的引領下進入一出偏房,當是原來戶主的孩兒所住的房間。

    諸葛靈眼裡儘是想參與進他們談話的念頭,但在初來乍到之時也不好立刻跳出娘娘的手心,只好跟著宮夫人一起進入房間。安頓好母女倆後,兩位義宏莊弟子轉身。

    走過風逍舞身邊時,他們朝風逍舞頷首微笑,掩門離去。

    風逍舞也沒多問。自見到兩位義宏莊弟子時他們的一言不發,風逍舞就已知道他們不會回答自己的任何問題。

    回答問題的人此刻已留在此處。

    這農家小院有三個房間,一個小院。

    現在他們將其中一個房間當作廳堂使用。

    宮夫人並不在。她一進來帶著小鈴鐺就走進房間,關起了門。

    房裡傳來床鋪翻騰聲和物品擺放聲,宮夫人正在為丈夫和孩子整理房間。

    風逍舞三人等坐下。此清貧家室自然沒什麼可用來待客之物,只有三盞白水。

    諸葛青峰道:「此番離開李園,是因義宏莊向我報告有仇家偶然得知我此時住處,集結了一幫子人想要除掉我,讓我換個地方暫避一避風頭。」

    風逍舞道:「連義宏莊的庇護都膽敢漠視,看來這些都是亡命之徒。可清楚這幫人的身份?」

    諸葛青峰道:「義宏莊說了幾個名字,又提到什麼饗血門的血槁等等,只是我沒有絲毫印象。」

    風逍舞驚道:「饗血門?莊主何時曾與這邪魔外道結下冤讎?」

    「我也不清楚,什麼仇家冤家我從不留心去記。」諸葛青峰笑道:「我的仇家遍布天下,誰會去記這些宵小鼠輩?」

    風逍舞無奈地笑了笑。諸葛青峰道:「只不過聽義宏莊報告說此時慕容家也正找他們掌門嗜血魔算賬,組織了一大批人馬,因此他們沒有足夠人手來尋我麻煩,只要我換個地方就可保萬全。」

    風逍舞道:「五大世家的姑蘇慕容?他們又什麼時候與饗血門結仇了?」

    諸葛青峰道:「具體情況我也不甚了解,只是義宏莊交給我的簡報中寥寥提到幾筆。」

    司馬嫣道:「饗血門是什麼?」

    風逍舞正欲開口,卻聽一道開門聲,又帶起一串飛燕泥雪,諸葛靈已屁顛屁顛跑了過來,跳到司馬嫣的大腿上:「你們在說什麼好玩的事?小鈴鐺也要聽。」

    司馬嫣不自禁摟住諸葛靈,柔聲道:「聽故事可以,可小鈴鐺不許調皮哦。」

    「放心,小鈴鐺一直都很乖。」她的鼻子又皺了起來,俏皮的眼神中帶了點奸黠。除了鬼點子有點太多了外,無論是誰都無法否認這個小精靈的可人與討喜。

    然而看著諸葛靈眼裡的純真無邪,風逍舞不忍再細說饗血門之為何派。諸葛青峰顯然看出來了,話鋒一轉:「我知道你真正想問的還未問。」

    他也不願自己的女兒在這個年紀過深地了解江湖的鄙陋與罪惡。

    「昨夜,義宏莊就已發現了你們的行蹤。」

    風逍舞點頭。


    諸葛青峰道:「義宏莊沒有對你採取行動,因他們知道你並非奸細。」

    風逍舞沉默。司馬嫣不免錯愕,愣了半晌,才訥訥說道:「既然如此,那為什麼」

    「因為司徒超風打算用我將那個內奸釣出來。」風逍舞淡淡道:「此刻除了我以外,所有人都不再有嫌疑,那麼內奸的活動一定不如此前慎重。以司徒超風的打算,最好是能直接抓獲此人。」

    諸葛青峰點頭:「不錯,司徒超風的計劃正是如此。此刻義宏莊仍對你是完全信任的,才會將我們帶過來。」

    風逍舞冷笑。司馬嫣早已面露慍色,忍不住大聲道:「他倒好,一閃靈光就能將我們置於生死絕境當中,可曾想過從此之後我們的處境有多麼艱難?」

    她眼裡已因激動而有淚影閃爍:「義宏莊莊主腦門一拍,甚至從未與當事人商討過,就能將他人生命作兒戲?要是小舞真有個三長兩短,我我」話言至此,司馬嫣已哽咽而無法言語。

    諸葛青峰嘆道:「幸而二位性命無虞,我也覺得司徒超風此計欠妥。然而木已成舟,也只好唉,對此我實在無法多說什麼。」

    諸葛靈也在一旁起鬨:「就是就是,還沒經過別人同意就擅自使用這種手段,心眼真的壞透了,我看義宏莊和蒼穹幫也沒什麼區別。」

    諸葛青峰對自己女兒這番話仿佛深有感觸:「所謂的正義與邪惡,又有誰能明確其二者界限?說不定反過來看兩者都差不多。」

    諸葛靈道:「爹爹的意思是義宏莊其實也是蒼穹幫,蒼穹幫其實也是義宏莊?」

    諸葛青峰點了點頭:「在某種狹義的程度上來說是的。它們本質的區別只是眾人心中的價值判定。偏激地說,蒼穹幫做的惡事,在他們人眼中可能就是好事,我們做的好事,在他們看來可能就是惡事。」

    諸葛靈還是沒聽懂,只是裝模作樣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風逍舞道:「善惡終有別,兩者達成目的的手段或許有著一定的相似之處,然而所為對象、所處底線卻完全不同。至少義宏莊不會強奪他人財富來填補自己。」

    諸葛青峰淡淡一笑:「那是因為義宏莊沒有這個必要。若有這個需求,以義宏莊當今江湖地位,是否也會以一個出於某種正義的名頭,將罪名強加於某家人,盡數搜刮某家財富?」

    風逍舞沉默。良久後,道:「若他們做出了這等事,那他們也和蒼穹幫一樣為惡,只是假以冠冕堂皇的正義粉飾掉罷了。歸根結底,都是為惡。」

    「沒錯,他們至今都沒有做過這等事,這也是我們如今依然信任著義宏莊的緣由。」

    諸葛青峰道:「司徒超風還說在真正奸細沒抓到之前,希望你不要走漏風聲,以免亂了計劃。」

    風逍舞苦笑:「就算我不想,也不得不這麼做。」

    諸葛青峰道:「前兩天鍾無泥也死了。」

    風逍舞點頭:「我知道,那次是丐幫的獨立行動,我也有參與。直到那次行動我才知道鍾無泥之前的模樣都是裝給那奸細看的,他的魄力確實對得起他的江湖地位,是個真正了不起的人物。」

    「獨立行動?」諸葛青峰沉吟片刻,道:「你有沒有看出某些能證明奸細身份的細節?」

    風逍舞搖頭:「那奸細胸前曾中了我一劍,但卻很淺,此時傷勢也快好了。且那天他蒙住了臉,除了暗器手法絕妙外,我也無法得到任何信息。」

    他的臉色很嚴肅:「不過那天若非有驚人的轉變,那次行動我們絕對能成功的。」

    諸葛青峰道:「什麼轉變?」

    風逍舞道:「當時那奸細逃進一所販私鹽的宅院,我帶著丐幫弟子從正門殺入,鍾無泥從後面出手。院中除了那奸細外還有六人,三個是郭重山的陰刀三香主,還有另外三人身份不明。」

    諸葛青峰沒說話,等他繼續說下去。

    風逍舞頓了頓,沉下臉道:「我本已制住其中一位黑衣人的招數,鍾無泥也在此刻同時出手,這黑衣人本該必死無疑。卻在鍾無泥那一棒即將得手時,硬生生給止住了。」

    諸葛青峰斂了斂眉:「止住?」

    風逍舞點頭:「那一棒將他的人皮面具也一併震碎。鍾無泥在見到他的臉後,竟不忍再下手,我也因從正面攻入的緣故,只能看到那人的後腦勺。」

    諸葛青峰倒吸了口涼氣:「能讓鍾無泥在這種情況下停手,這簡直匪夷所思。即便是他們丐幫自己的人,憑鍾無泥瞞著義宏莊暗中組織起獨立計劃的城府及決斷,恐怕他都會毫不猶豫地敲下那一棍。」

    風逍舞道:「沒錯,因此我至今都相當疑惑那黑衣人究竟是誰。」

    諸葛青峰道:「也因為這個轉變,鍾無泥反被那人殺死,你們的行動也就失敗了?」

    「沒錯。」風逍舞道:「司徒超風沒向你們透露此事備細?」

    諸葛青峰搖頭:「至少其中一個原因是為了自身地位。試想,若丐幫獨立組織的行動反而幾乎捕捉到這內奸,豈非動搖義宏莊本身的絕對權威?」

    風逍舞沉默片刻,道:「我只知道那黑衣人的身材很魁梧,眼神含威,且劍法不錯。」

    諸葛青峰道:「這恐怕無法成為關鍵線索。」

    風逍舞嘆了口氣:「這我也明白。」

    諸葛青峰道:「所以接下來你只有逐個對象去排查了。那內奸尚不知自己已處於義宏莊的計謀中,這點對你相當有利。」

    風逍舞點頭:「除去已死之人和義宏莊三位莊主,剩下的人還有方平、趙光、衛莊、衛城、楊青虹、簡溫璉、孫振岳、龔清雷、林楓、葛氏快刀三俠宋捉影和莊主你。」

    諸葛青峰大笑:「素來知道你嚴謹,卻不想此時仍不將我排除在外。」

    風逍舞也笑了:「與宋捉影一併提起,在我這裡就已經消除了你的嫌疑。」

    他接道:「我已查探過孫振岳、簡二,至少昨夜這兩人並沒什麼問題。後來突然遇見司徒超風,刺探不得不就此暫罷。」

    諸葛青峰道:「畢竟昨夜你尚未了解司徒超風的真實意圖。昨夜他也不得不對你下死手,因不知奸細所在,必須時刻保證萬全,讓奸細以為自己已完全洗脫懷疑。」

    司馬嫣忽然丟下小鈴鐺,抱住了風逍舞。

    「我們能不能不要再摻和進義宏莊的事了?」

    她眼神不停地閃爍。風逍舞看著,吻過她的臉,道:「你該知道我們此行目的是什麼。沒有義宏莊的幫助,絕無可能拯救司馬莊主,即便與義宏莊合作有千萬兇險,我也必須堅持下去。」

    司馬嫣沒再說話,只是此刻眼裡流露的竟不知是什麼情感,將頭埋進風逍舞的懷裡。

    諸葛靈也不願在此時多話,只是輕輕拭著眼淚。諸葛青峰不忍再論及此話題,將話題轉開:「除了孫振岳與簡二,剩下的人中你覺得該從何調查?」

    「我想聽聽你的看法。」風逍舞道:「義宏莊安排你來我這裡,一是為了躲避饗血門,二是讓你跟我交流情報,順便把義宏莊的安排告訴我,我沒猜錯吧?」

    諸葛青峰微笑:「果然聰明。」

    「首先可以排除水龍十三連衛家二兄弟。若他們真有問題,完全不需要用這麼麻煩的手段。直接與蒼穹幫溝通,在地圖上設局,就能將我們一網打盡。」

    「第二代飛仙劍楊青虹也無需費心。在司徒超風舉眾人之力圍剿你時,他沒有出劍。若他出手,就算你僥倖逃脫,也一定身受重傷。對他來說就是除去一心腹大患,同時落實你就是內奸的口舌。」

    風逍舞道:「原來司徒超風也知道那天楊青虹沒有出手。」

    諸葛青峰道:「再排除掉鬼手捉影和我自己,剩下的便只有林楓、龔清雷、方平、趙光、葛氏三俠七人。」

    葛氏三俠為葛成公、葛成方、葛正元三兄弟。魯東葛家為刀法名家,其中葛成公、葛成方二人為嫡系,葛正元本屬旁系,當今葛家奉廟家主葛敬尤見他根骨絕佳,天賦其成,遂納入門下一併傳授嫡系地趟刀法。

    地趟刀法看似如小兒在地上滾泥巴一樣滑稽可笑,混亂無序。實則纏首裹踝,點捺掄翻,跌扑滾打,一招一式中皆暗藏殺手,威力極為可怖。葛敬尤也與五虎斷門刀容則雄,霹靂刀諸葛青峰,前鎮威鏢局副總鏢頭方平並稱江北刀法四大名家。其中方平刀法最四平八穩,不求奇巧,只求敦實,一板一眼;霹靂刀最豪邁壯闊;五虎斷門刀最剛猛迅捷;地趟刀最奇詭冷峻,為殺氣最重的刀法。

    而此刀法最玄妙之處更在多人掩合之下,竟無需提前訓練磨合,亦能流暢施展。看似街邊雜耍的身法中,殺人如賣解熟手般輕描淡寫,漫不經心,令人不寒而慄。快刀三俠深得葛敬尤真傳,比之義宏莊三位莊主聯手恐怕也僅是稍顯其次。而江湖上聞名遐邇的「魯東三傑」,其中之一便正是葛敬尤,因此三月前魯東三傑同紫竹司馬一齊蕩平雁盪三十八寨的壯舉,快刀三俠也參與其中。

    風逍舞道:「快刀三俠若是內奸,以他們三人功力,恐怕我們早已身首異處,完全無需這般拖沓,因此我推斷不是他們。」

    諸葛青峰道:「那就只剩方平、趙光、林楓、龔清雷了。」

    風逍舞道:「但孫振岳和簡二的嫌疑也不能完全排除。」

    諸葛青峰點頭:「這就是你昨夜為何會在乾興客棧附近見到司徒超風,你們的看法基本一致。」他取出一幅寬大捲軸,展開,內容正是此城詳細地圖,只是已在上面用硃筆畫好了一條路線:「這條路線是司徒超風特地為你畫的,連通這六人住處的同時,削減了義宏莊弟子的分布,便於你行動。」

    「畢竟如今明面上你仍是那個奸細,義宏莊的人見了你,也勢必還得下死手來對付你。」諸葛青峰捲起捲軸,交給風逍舞:「所以最好在規定的亥正二刻後,按照這條線路來行動,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風逍舞收好捲軸。諸葛青峰道:「也因此關係,我無法助你,只能靠你自己來探取更多情報。」

    風逍舞能懂:「沒事。只要替我守護好嫣嫣就夠了,有你們夫婦在,我也更加放心。」

    諸葛靈道:「我呢我呢?小鈴鐺不能讓大哥哥更加放心嗎?」

    風逍舞微笑:「小鈴鐺當然能讓我更加放心。有小鈴鐺在,姐姐也不會那麼寂寞了。」

    對面房裡忽然響起宮夫人的聲音:「小鈴鐺,來一趟娘娘這裡,順便把大老粗老爹也一併叫過來。」

    「來了!」諸葛靈拍了拍諸葛青峰,又屁顛屁顛跑回了房裡。

    諸葛青峰站起:「此刻你的處境如嚴冬涉川,千萬務必小心,必要時一定要知會我。義宏莊的手段總之若情況危急,保命要緊,別管什麼暴露不暴露了,活著最重要。」

    他沉默片刻,接道:「我們夫婦此刻都希望你能否極泰來。危難時刻,一定傾力襄助。」

    風逍舞也站起拱手:「多謝。既然莊主不把我當作外人,我自也不會吝於求助。只是我也不希望有這一時刻發生。」

    諸葛青峰點頭,看向司馬嫣:「你們多保重。」

    「莊主也請保重。」

    諸葛青峰轉身,走向對門。

    司馬嫣看著諸葛青峰的背影,及正面對著不停向他招手的諸葛靈,道:「不知為什麼,我竟覺得在與小鈴鐺聊天的過程中,總是非常開心,也非常合拍。雖然她很調皮,但與她在待在一起的時候,總有種莫名的親和與親切,就像就像我們是真的姐妹一樣。」

    風逍舞笑道:「這豈非是好事?小鈴鐺確實非常討人喜愛。」

    司馬嫣道:「剛剛你們提到的饗血門是什麼?」

    風逍舞臉上笑容凝結,臉色沉了下去。沉默了很久,才道:「此謂江湖上一邪派,由嗜血魔創立。與其說是門派,更近似於一種宗教,在波斯祆教及羅馬天主教的部分教義上改革創新教條,形成如今的饗血門。此教派極具社會觀念的重塑力、行動行為的煽動力與思想信仰的誘導性。此教派信奉鮮血,門派所有武功都有『祭血』為起手式,即以特定動作與身位姿勢揮出兵刃,順帶割破腕部,同時揚起一道血弧,稱為『飲血功』。而飲血後的兵刃,確會隱隱流動著一層妖異詭秘的紅光,宛如流血一般。」

    「他們尊什麼『外法聖母』為唯一最高神,需定期舉行饗血儀式向外法聖母供奉鮮血,在鮮血之上燃起火焰,稱為『血火』,以請外法聖母降世散播福祉。獻血來源皆由未至及笄的處女提供,否則無法點燃。而底層弟子也有定期向教派高層十大聖徒提供鮮血宴飲的教條,因此饗血門十大聖徒皆大腹便便,油光滿面,而絕大多數基層弟子卻都因奉血過度形同枯槁,因此饗血門徒又被江湖戲稱為『血槁』。他們供奉鮮血時也絲毫不覺這是令人不齒之事,反而覺得自己能被選中向聖母,向聖母代言人的聖徒們奉獻自己的一切是此生最高尚最偉大的行為。」

    「能將人心蠱惑至主動摧殘自己的地步,更不用提別的事了。不少被帶入此教派的武林名門從此家財散盡,人丁難繼;若有朝堂高官則借其之手操弄權術,塗炭蒼生;更有許多少年男女被教派高層遴選分配,成為」

    風逍舞沒有說下去,這樣的事他不想再多說。司馬嫣渾身已起了層雞皮疙瘩,眼裡儘是驚慌駭然:「這樣令人作嘔的門派居然發展得這般壯大,簡直太過可怕。依我說,義宏莊早該組織江湖所謂各高德大能對這種邪門歪道進行剿滅了。為何直到現在才有慕容家下決心與他們來一次火併?」

    風逍舞道:「饗血門勢力太過龐大,無法一蹴而就,要根除就必須付出重大代價。江湖之種種陰詭罪惡,不一而足。義宏莊籌備五年,才在今日決定與蒼穹幫來一次決戰,仍遇到種種困難與阻礙。除掉饗血門,不是嘴上說說這麼簡單。」

    司馬嫣沉默點了點頭,道:「幸而這次慕容家組織一眾江湖好漢圍剿饗血門,只希望這次能將這武林敗類連根剷除。」

    她臉上充滿鄙夷與憎惡:「現在我聽到這三個字就覺得噁心。」

    風逍舞道:「但慕容家應該也不是為了什麼武林大義才這麼做的,當另有隱情。既然是慕容家主導與饗血門開戰,那麼慕容一定會傾盡絕大部分財富與力量在此事中。即便能獲勝,慕容家也一定元氣大損,甚至不再有能力擔任武林五大世家之席。屆時各派江湖勢力絕不會錯過這個上位的機會,增加自身江湖影響力。」

    「慕容家一定是自己有非與饗血門開戰不可的緣由,才不惜任何代價也要除掉饗血門,否則絕不會這麼做。要做,只能是義宏莊這種無需身處江湖權勢鬥爭漩渦的『方外人』來組織。」

    司馬嫣嘆了口氣:「既然大家都厭惡饗血門,為什麼不能各自都出一份力趁早把他除掉,非要等到義宏莊組織呢?這樣豈非也給了饗血門充分的時間壯大自身。你說的東西都好複雜,我不太能懂。」

    風逍舞道:「江湖本就是複雜的。人人都知是對的事,應該做的事,一但加入權勢的此消彼長,就會陷入遲滯。促進這一現象的改變,這就是義宏莊給江湖帶來最重大的變革。」

    司馬嫣努了努嘴,道:「但我對義宏莊還是喜歡不起來。要是司徒超風提前將他的計劃告訴我們,也就罷了。現在害得我們如此狼狽,連句道歉都不說,兩個普通弟子有如知府老爺一樣大搖大擺走進來拍拍屁股就走人,就差鳴鑼張傘,清蹕傳道了,實在讓我心煩。」

    風逍舞道:「身處江湖,這樣的委屈不勝枚舉,根本算不了什麼,由他們去吧。」

    司馬嫣拉過風逍舞,瞬也不瞬地盯著他:「聽諸葛莊主的話,自己的命最重要,不要為義宏莊的事浪費心思,記住了嗎?」

    風逍舞淡淡笑道:「我記住了。」

    夜。

    長街斐然。

    雪淺積在街道兩旁,寒氣更興旺了街上的燈彩。

    風逍舞正潛伏在一處不起眼的角落裡。

    依司徒超風規劃的路線,他要去的第一處是龔清雷的住處。

    龔清雷祖籍廣東,現居廣州,與嶺南第一家族林家同為鄉里。作為疍家人,龔清雷近年來團結了嶺南、海南、閩江地區所有的疍家漁人組成幫會「東海幫」,勢力極廣,借著水上航道的熟悉與便捷,加上水產捕獲方面的豐富經驗,為三地疍家人謀得大量財富,一舉擺脫普遍貧苦的窘境,使得各府縣人士對疍家的歧視現象日益消減。因疍家人在經濟上的長足飛躍,自此逐漸有人光明正大走上陸地,進行各種商貿、宴遊等社交生活,無需再顧及陸上人的嘴臉。

    疍家人長年遭受霸凌與偏見,思想與學術交流極少,因而沒有什麼可以稱道的武功絕學,身處江湖紛爭時,更多是靠大量人數堆疊起的氣勢壓倒對方。十月前龔清雷親上海南銅鼓嶺面見南鯉子,迨及林家反應過來,想要從中作梗時,東海幫與海南派已結為幫扶互助關係。東海幫在商運經營時帶上海南派產業的優質瓜果、水產等物運往蘇浙一帶,甚至遠至渤海灣。因其深諳水路及沿途保鮮方案的緣故,往往能在貨品尚處新鮮之時抵達目的地,高價賣出;而海南派每年也會向東海幫招收弟子拜入門中傳習武學,成為正式的海南派弟子。借著海南派的名頭,連嶺南第一林家也不得不在水道航運上讓東海幫三分,林楓就算嘴上再怎麼諷蔑疍家人,也不得不在事實上做出相當多的讓步。

    疍家人重見天日,成為能再次光明正大踏上陸地的炎黃子孫,龔清雷居功至偉,因此雖然他武功不高,仍被推為三地疍家的總話事人,東海幫的總瓢把子。

    然而在龔清雷獲得豐沛的權貴與財勢後,為人也逐漸漂浮。如今無論辦公或是休憩,身邊必須有四個年輕貌美的女子為伴,包括這次義宏莊行動,亦是夜夜理簧弄簫,尋花問柳,比自己挖苦過的林老家主也沒好到哪裡去。

    只不過和林楓、趙光等人不一樣,他更傾向將女人叫到自己的住所,從不現身於魚龍混雜之地,這也許是他比及其他人唯一一處更加進步的一點。

    這個不良習慣在司徒超風的捲軸上有簡述,包括剩下人的各種小癖好或不良習性,如趙光、簡二先生等等,不外乎都是女人。此文件中,唯有方平沒有被記錄不良行為,只是有睡前必須要讓義宏莊弟子給他帶一份與昨夜不同的夜宵的癖好。

    財富與權勢過於優厚,就會追求無法被市場準確估值的消費模式。這些個一隅之雄豪如此崇尚女人,不外乎包含著此等心理。

    司徒超風在文件上也讓風逍舞注意一下龔清雷身邊的女人。奸細也許並非是參與行動的人,而是其身邊人。

    亥正二刻,便是義宏莊調動人手,為他開路之時。風逍舞觀察著天上月色,計算著出來後經歷的時間。估摸著時辰已到,縱起身法,向龔清雷住處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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