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守夜人

    守夜人一般來說不會稱自己為「守夜人」，他們有自己的叫法。

    但他們也確實很符合人們口中「守夜人」這一形象。

    他們是這個皇城裡唯一能在黑霧瀰漫的時候出門的人，他們不會害怕黑霧與它所帶來的任何東西。

    每當鐘聲響起，他們就會收拾好自己的行頭出門，手裡提著燈籠，有的人還會拿一些順手的武器，腰間掛著鈴鐺，伴隨著腳步聲與鈴鐺聲，在空無一人且寂靜無聲的街道上，巡視著。

    在正常情況下，只有他們才會在這一黑霧彌散的時刻發出響動，而這鈴鐺聲和腳步聲也會讓屋內的居民安心。

    林奇一家人無比期待能聽到守夜人的動靜。雖然不知道守夜人能否重新喚起熄滅的火焰，但如果沒有人做點什麼的話，黑霧就要從屋子外面滲透進來了。

    屋外也只有門口才有燈籠。

    首先回過神來的是林奇，他的實際年歲比他在這個世界的父母大了不少，而且他也沒有見識過黑霧究竟有什麼可怕之處。說實話，上輩子通過網絡見識了不少東西，而且他見過的超自然能力貌似也只有一個裹了一張符紙就能源源不斷出水的水龍頭而已，雖然親眼見到這神奇的超自然現象讓他興奮了很久，但他對這個世界的武力等級仍然抱有懷疑態度。

    他邁開步子就朝那幾塊還在發著紅光的晶體走去。

    然而他的母親直接揪住了他的後衣領：「你要幹什麼去？」

    林奇被這一揪勒的連舌頭都伸了出來，聲音都有些沙啞：「我去把那個紅色的東西扔出去啊！」

    「你不要動！」他的母親緊張的都快破音了。

    林奇剛想出聲安慰一下她的母親，那邊父親又說話了。

    「阿芳你把孩子看好，可能真的是這個東西搞的鬼，我去把它扔了。」他的父親聲音也在顫抖，但好歹冷靜一點。

    林奇借著門口燈籠透過窗口勉強投過來的微光看著自己的父親朝床那邊走去。此時的他已經被自己的母親牢牢抱住，動彈不得。林奇能感受到他的母親正在發抖。同時她的嘴裡也是念念有詞，安慰著她眼中自己十歲的孩子：「不要害怕不要害怕」

    我沒有害怕啊媽媽，你冷靜一點啊。如果你抱的真的是一個八歲的小孩現在肯定要被你嚇死了啊。林奇腹誹著，同時心裡也有些感動。

    這個時候他的父親也拿上了晶體。

    林奇接著提醒到：「爸爸你扔掉那個東西之後順便把門口掛著的燈籠也拿進來吧。」

    但是在林奇說完這句話之後他的父親停止了動作，緩緩地把晶體重新放回了床上，一個轉身朝他們這邊走了過來。

    這一下林奇也懵了。他無法理解這個便宜父親的行為意義何在。

    他的母親也叫到：「林遠你在幹什麼？」

    他們註定是無法得到回答了。林奇和他的媽媽看著這個曾經的人類發出一聲非人的吼聲，向他們撲了過來。

    此時林奇的媽媽反倒不再驚慌顫抖了。這個八歲孩子的母親，再次懷孕的孕婦並不清楚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她要保護自己的孩子。她知道眼前的這個怪物應該可以這麼叫，已經不再是她的丈夫了。

    她推開了自己懷裡的孩子，並對他喊：「快跑！」然後迎向了正撲過來的怪物，把它壓倒在地。她看著曾經丈夫的臉龐七竅流著血，眼睛只剩下眼白，皮膚像是腐爛了很久一樣，嘴裡發出含混不清的聲音。

    但它的力氣很是個樣子貨。

    剛剛被推開的林奇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

    他是不可能跑的，也沒有地方可以跑。晶體碎片他也不敢去碰，因為他的父親就是在剛剛接觸了這些碎片之後變成這樣的。他打算回身幫助剛剛推開他的母親。

    他知道家裡有一把小刀，就在父母的床那裡放著。

    我不去碰那些晶體就行了。他這樣想著，轉過身就要朝床邊跑去。但就在他轉過身的那一刻，一隻手搭在了他的右肩膀上。

    好冷的手。這是他的第一個想法。然後他向右看去。

    他只看到了一張嘴，這張嘴越張越大，直到可以將林奇的小腦袋完全包裹住。

    他的母親在一旁發出絕望的叫聲。她雖然抽不出身，但她的眼睛一直在看著自己的孩子，她也看到了這個從紅色晶體那邊突然出現的怪物。一個長頭髮只有半邊身體的怪物，缺失的那半邊身體上長滿了揮動著的胳膊。

    林奇現在無法動彈，他的大腦都像是被凍住了一樣。眼睜睜的看著這張大嘴離他越來越近。

    剛剛破門而入，負責這片地區的守夜人，看到的就是這一副景象。一個絕望的母親和一個馬上要被吃掉的小孩。

    他立刻高高舉起手中的燈籠，這個燈籠開始發出刺眼的光芒，在這刺眼燈光的照耀下要吃掉林奇的怪物立刻收嘴並用它右半邊所有的手遮擋住了它的身子，就像用翅膀遮住自己的鳥兒一樣。

    守夜人沒有停止動作，他口中念念有詞，另外一隻手捏著的紙質咒文開始噼里啪啦的燃燒，然後被他扔向了這個怪物。

    「轟」符文在接觸到怪物的一剎那就爆成了一團火球。

    怪物立刻被點燃了，它翅膀狀保護著自己的手臂滋滋作響，黑霧像是蒸汽一樣冒出來。它嘶叫著放棄了林奇向守夜人撲了過去。

    這個守夜人帶著兜帽，身披長袍，面龐隱沒在陰影中。他依然舉著燈籠，看著撲過來的怪物紋絲不動。

    剛緩過神來的林奇沒有心思去關注怪物與守夜人，他立刻跑向了自己的母親，她正跪坐在地上大口著喘氣，身上血跡斑斑。

    林奇被感染的父親則在守夜人舉燈的那一刻化成了一灘黑色的灰燼。

    而這時怪物那邊的慘叫又吸引了他的注意。這時他也才發現讓那個多手怪物慘叫的是第二個到場的守夜人。

    第二個到場的守夜人打扮與前者完全不同。他穿著一身黑色的皮甲，燈籠掛在腰間，手上拿著一把手半劍，劍身上環繞著黑色的火焰，

    看起來像是一個rpg遊戲裡的男性青年戰士。

    他的速度比怪物要快很多，敏捷的躲避著怪物一次又一次的撲擊，時不時揮劍砍掉怪物的手臂，顯得遊刃有餘。

    怪物嘶聲叫著，每斷一隻手它的叫聲就大一分，而他斷掉的手臂則會在不久後化為黑霧消失。

    另一旁戴著兜帽的守夜人則緩步走向紅色晶體碎塊。

    林奇這時候在照顧他的母親。他的母親形勢不太好，手臂上儘是被抓傷的痕跡，夾雜著一些咬痕，傷口周邊的皮膚都變成了黑色，並且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

    林奇想開口向那個迄今為止還戴著兜帽的守夜人求助，卻被他的母親攔住，示意他不要發聲。

    這個守夜人彎腰拾起了晶體，接著晶體發出了刺目的紅光，並開始自動合併，重新變成了一塊完整的晶石。

    林奇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然後注意到守夜人正面向著他這一邊，好像是在看著他。

    「嗯？」林奇還沒有反應過來，守夜人就把他手中的燈籠扔向了他，也不在乎一個小孩能否接得住。

    不過林奇還是勉強接住了燈籠。

    守夜人空出的這隻手上開始冒出紅色的火焰，他將晶石置於火焰之上，晶石發出的光愈發刺眼，也開始發出如蚊子一般嗡嗡的聲音。

    林奇這時也才通過守夜人手中的火光看清他的臉，居然是一個清秀漂亮的女孩，看起來也就十幾歲的樣子，很是年輕。

    此時晶石開始吸收女孩手中的火焰，並很快將火焰吸收乾淨。在做完這一切後晶石反倒不再發光，嗡嗡的聲音也消失不見。

    然後女孩將她手中的晶石朝還在打鬥的rpg戰士扔了過去。

    戰士很利索的接住了晶石。在接到了晶石後他停止了對怪物的蹂躪，直接將晶石舉向怪物的方向，晶石又一次發出刺眼的紅光。

    紅光一閃後，怪物就不見了。

    看到怪物消失的林奇也鬆了一口氣，也發覺那個女性守夜人已經走到了他母親的另一邊。

    還沒等林奇開口詢問情況，她就對林奇指了指門外的那個守夜人，聲音清脆而冷冽：「快去叫他，你的母親要不行了。」

    「什麼？！」林奇有些不可置信，剛剛他的母親還有力氣攔住他。

    他舉著手裡的燈籠，試圖讓自己能夠看得更清楚一點。

    這時他才發現他母親手臂上黑色的皮膚已經蔓延到了臉上。林奇臉色變得很難看，他沒想到這東西居然蔓延的這麼快。

    林奇立刻就要轉身去叫人，卻又被身邊的少女一把摁住腦袋。

    這是什麼意思？林奇掙扎著想要擺脫，卻被壓制的動彈不得。

    「這個女人的情況有點嚴重。」原來那個戰士也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自己過來了，他的速度可比林奇這個小孩快得多。

    林奇這時候也顧不得壓在自己腦袋上的手了，連忙對著那個戰士問道：「她能活下來嗎？」

    「我可以讓她撐久一些，但她還是得死，你們的身體太弱了，而且她還懷孕。我的救護方式對你們來說沒有意義。」這個青年戰士轉頭又向面無表情的少女問道：「你們繼火者沒辦法嗎？」

    少女搖了搖頭：「我沒有辦法。」

    林奇心中一片冰冷。他緩緩走向半躺在地上已經氣若遊絲的母親。雖然自己是一個穿越者，但他事實上已經完全認同他這一世的父母了。

    「不要靠近。」少女又一次抓住了他，不過這次好歹沒有摁他的頭：「靠近可能會有危險。」

    林奇只得站住。

    他的母親虛弱的對著林奇笑著，然後對著兩個守夜人盡力開口：「我的孩子求你們」

    青年戰士對著林奇母親點頭：「我們曉得，你放心。」

    林奇的母親聽罷放下了心，頭一歪，去了。

    青年戰士嘆了一口氣，解開掛在自己腰間的燈籠，向林奇母親的屍體走去。

    少女在一旁解釋：「如果被腐化感染的屍體不處理的話，你的母親就會變成之前你父親的樣子，明白嗎？」

    「嗯。」林奇回應了一聲。

    「你不哭嗎？」少女低頭看著這個小正太。

    林奇盯著燃起的火焰，抿了抿嘴：「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