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打鬥

    「廟會，一般應是在農曆新年，元宵節或者二月二龍抬頭舉行的。雁盪城的廟會，舉行的日子選擇此時，想來另有緣由。」蕭十郎一邊往南門走去，一邊和秦樂閒聊這雁盪城的風俗人情。

    「確實有緣由。武朝各地風俗繁雜各異，廟會大多在上元節舉行，也有二月初二以及端午節的。不過所有廟會中，最為熱鬧的當屬盛京上元廟會。今日之廟會，乃是當朝高祖皇帝為緬懷至聖先師孔聖人而設，每年九月八，即是孔聖人的誕辰。」秦樂拍著摺扇，說到孔聖人時，神情變得尊敬起來。

    孔老夫子的誕辰是那一日，蕭十郎已記不清楚，只是隱隱記得是在農曆的八月份。孔子作為儒家至聖先師，受天下文人學子尊崇膜拜，這點沒有變化，與蕭十郎熟悉時空裡的那個老夫子一樣。

    武朝現在儒釋道三教並立，但儒道作為治國之道，備受朝廷推崇和信奉。相傳雁盪城便是是孔夫子故里，崇明坊的夫子廟就是為了緬懷紀念孔夫子而建立的。雁盪城每年九月八的廟會，自然是儀式隆重，熱鬧浩大。

    「今天的廟會無非是一些行像、戲藝雜耍活動，姑且當做遊玩。明日才是廟會最為緊要的日子，祭孔、燈謎、詩會……我看蕭兄談吐不凡，不如約定明日一同前往止水詩會？」

    蕭十郎笑著搖搖頭，抄襲前人幾首詩詞，盜為己用，那是沒有一點問題。但若在詩會上考究起四書五經、經史子集，憑自己肚裡裡面那點墨水，忽悠忽悠幾個無知淺薄學子還行。但一旦遇到儒學大家，無論如何應付不來。再者，明日還要和村民如山狩獵，前兩天布置好的陷阱，這兩天應該就有收穫，明天進山時間剛好。

    「實在不好意思了，今晚回去，明日便不來城裡了。」蕭十郎說道，然後又對一直仰頭聽著的小楚說：「小楚，明天十郎哥進山打一隻大野豬回來，想不想吃烤肉。」

    小楚睜著亮閃閃的眼睛，用了的點了點頭：「嗯嗯，小楚最想吃十郎哥的烤肉了。」

    雁盪城內外城治安一向良好，今日適逢廟會，衙門還特地加派了衙役捕快巡邏。但眼下城裡人潮洶湧，數十個衙役捕快撒到偌大的城裡，無疑是杯水車薪，只能算是聊勝於無吧。

    夫子廟距離南門，十幾里路。蕭十郎三人沿著大街一路往南門走去，行人漸漸稀疏，燈光也變得昏暗不定起來。衙役捕快很少會巡邏到此處，三三兩兩的人正往城門走去，其衣服大多也是棉麻為主，多數應是趕著出城回家的普通村民百姓。雁湖四周百里水道，周圍村民早已摸得熟透，趁著夜色劃舟歸去，自然不成問題。

    「對了，我看秦兄是習武之人，不知這武學技藝如何……」蕭十郎指了指秦樂的佩劍，斟酌著措辭，總不好直接問人家，你功力如何，能不能打十個。

    「嘿嘿，這劍是用來防身的。我本想習武的，可是母親嚴厲，不許我習武。」秦樂晃了晃身上的佩劍，肚皮上的肥肉隨著晃蕩起波紋。

    「哦，表示理解。」蕭十郎表示理解，看他的身材，這把劍估計也只有做襯的可能。

    經過一個路口，蕭十郎剛想要打探了解一下這個時代的武學，還未開口，砰的一聲便自後方響起，接著又是一聲慘叫。

    這裡已經遠離夫子廟，那邊的喧囂吵鬧傳到此處，只剩下隱隱約約，微不可聞的餘音。這突兀的聲響，立即打破了寂靜，後面那聲痛苦悽厲的叫聲，更是穿透性似的在街上傳開。蕭十郎與其他從南門出城的行人，皆是一驚，旋即回頭。

    一道人影從一間客棧二樓飛撞而出，把二樓的窗戶、欄杆以及屋檐下的燈籠撞得星散。借著燈籠散開時徒然變得白亮的光芒，蕭十郎稍稍看清飛墜而下之人的面貌——一個短衣黑面的男子。

    一聲嬌喝，然後又是一陣叮叮噹噹的金屬碰撞聲，透過破損的窗戶傳出，上方之人猶在交戰。剛才那下墜之人，嘭的跌落在地面上，身體抽搐幾下，便不動了。

    蕭十郎皺皺眉頭，把小楚護到身後，不讓她看見男子的慘狀。這二樓離地面大約有六七米的高度，尋常人若是墜下，就算不死也要殘廢。更何況是被人打得破窗仰面飛墜而下，這男子估計是沒救了。

    本來稀疏三三兩兩的行人，聽聞有人打鬥而且出了人命，嚇得一愣，四散躲藏，唯恐殃及池魚。幾個客棧門前的小攤販，也撇下貨攤，逃命似的遠遠跑掉。

    又是一聲痛苦的慘叫，兩個人從窗口飛出。其中一個一手持劍，臉面朝下，對著下方的人的胸膛就是一拳。下方的人，在半空噴出一口血，炮彈一般嘭的砸在地面。

    持劍之人，快要接近地面之時，翩然翻動身子，小鳥一樣輕盈的落在地上。

    「五弟……」

    「三哥……」

    三道人影，大喊著從樓上跳下，看的蕭十郎臉面微微抽搐，他娘的，這跳樓像跳水一樣，也太……太牛逼了。

    從蕭十郎他們聽到破窗聲音，到三道人影大喊著跳樓，也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其他行人的反應，在蕭十郎看來有點驚嚇過度，原本還有三兩行人的大街，現在就只剩下蕭十郎三人。還有，持劍鬥毆的四人。

    「賊女，我殺了你……」一道嬌脆聲音響起，隨後四人又打了起來。

    先前落下的那個持劍之人，身體纖細，一身黑衣，明顯是一個女子。另外那三個人，一男兩女。蕭十郎離的較遠，具體容貌無法看清，只能借著客棧以及周圍的燈光，模糊辨別出剛才嬌聲喊道：「賊女，我殺了你」的，是一名個子細小紅衣女子。另外兩個男子，一個身材魁梧雄壯，另外一個則是比較瘦弱。

    黑衣女子此時一人面對三人的猛烈拼命的攻擊，絲毫不落下風，一把長劍靈動快速的穿行遊走，不時抖出一抹劍光，進進退退幾下，對方便被長劍劃中。

    「四妹，當心……」雄壯男子大喊一聲，想要藉此提醒紅衣女子。

    黑衣女子一招虛招，逼的紅衣女子不得不用手中長劍招架。不料黑衣女子卻是欺身向前，一扭身，任由對方長劍身上劃破一道血痕，自己左手一掌按在她的胸口。

    嘭，火花濺開，四散開來，客棧前的一個小攤檔被撞的散落一地。紅衣女子倒飛七八米後，摔落在地上，眼看是爬不起來了。

    這種以傷換傷，簡直是不要命的做法，看的蕭十郎驚愕不已。這黑衣女子不知修習的是什麼樣的功夫，這種錯開致命傷害，以自己小傷換取機會，一招克敵的做法，更像是戰場上的廝殺——不管我受傷程度如何只要我沒死，敵人死了，我便是勝利。

    黑衣女子一掌打飛紅衣女子，一個轉身又回頭迎戰剩下的兩名男子。雄壯男子拿著一把大刀，眼睛發紅，刀刀拼命的砍向對方，大刀看在地面上，火光迸濺，磚石碎裂開來，留下一到粗粗裂痕。另一名瘦弱的男子，手持雙鉤，走的是陰柔狠毒路線，幾番想要從側面偷襲，不料黑衣女子似乎總能察覺到瘦弱男子的企圖，每次都恰到好處的避開雙鉤鋒芒。

    「蕭兄，我們快快離開此處，免得惹禍上身。」秦樂看了幾眼打鬥，便有些著急的說道。

    蕭十郎當然明白秦樂的意思，這些人一看就不好招惹，任何一個都不是他們能夠對付得了的。此時碰見了他們之間的爭鬥，一旦等他們分出勝負，就很有可能要殺人滅口。這也是行人百姓看見江湖仇殺打鬥，便立即雞飛狗走，四散躲逃的原因。

    反正見識過了古代江湖的功夫，並不像是武俠小說裡面描述的那樣，劍招華麗炫目，出手就能驚天動地，攪得風雲變幻。相反，看那黑衣女子的出手招數，講求的是實效結果。

    蕭十郎正想要轉身走掉，那邊白熱化的打鬥，已經進入了尾聲。

    瘦弱的男子已經被割裂喉嚨，歪著頭躺在地上，已然死去。黑衣女子身上又添了不少傷口，但尚不致命。

    雄壯男子此時已經狀若癲狂，如同發瘋的野獸一般，揮舞著大刀橫劈豎砍。黑衣女子躲過雄壯男子奮力劈下的一刀後，一個轉身遊走回來，長劍刷的一下就直接奔向其胸口。雄壯男子正是舊力剛衰新力為生之時，想要躲避已無可能，只有眼睜睜地看著長劍直接穿過胸口。

    雄壯男子痛叫一聲，雙手放開嵌在地面的大刀，不管不顧的向前踏了一步，一隻手緊抓著胸前的長劍，一隻手猛的向前拍去，想要在臨死前擊殺對方。女子似乎也沒有料到對方此舉，快速的抽身後退，但小臂還是被對方拍中。啪的一聲，黑衣女子的右手軟綿綿的吊在右肩膀上。

    雄壯男子見最後一擊未能成功，大吼一聲，踉蹌後退兩步，倒在了地上。

    糟了！這女的不會要來殺人滅口吧。蕭十郎看見黑衣女子拖著軟綿綿的右手，往自己這邊走來，不由擔心起來。對方若是真要殺自己滅口，憑自己一個不會功夫的人，加上一個小女孩，再加上帶把劍做擺襯的胖子，真的是毫無還手能力。不過轉念一想，又放心起來，好在這女子蒙著臉，應該不至於殺人滅口吧。

    蕭十郎看了一眼旁邊的秦樂，這傢伙死死的握著劍柄，不像是要拔劍反擊，更像是擔心別人把劍搶走。不過倒還算有點義氣，沒有獨自跑掉。

    那黑衣女子往蕭十郎這邊走了幾步，便不走了，在紅衣女子邊蹲下。紅衣女子被一掌打在額胸口，尚不致命，只是負了重傷，躺在地上不能動彈。

    見了黑衣女子蹲下，一臉怨恨的看著她。

    黑衣女子淡然的說：「多行不義必自斃，成岩村二十五條無辜村民的性命，終須你們五人償還。」說完，左手往紅衣女子脖子咔嚓扭動一下，然後站起來，往蕭十郎這邊看了一眼後，慢慢向旁邊一條小巷走去，消失在昏暗中。

    蕭十郎聽到黑衣女子說多行不義必自斃時，便放下心來，此時大抵能夠猜到黑衣女子和那幾個人的事情糾葛，心中亦有些敬佩那黑衣女子的作為。

    「呼，呼呼。走吧，蕭兄。巡城的衙役若知道我們目睹打鬥經過，少不了一頓麻煩。」秦樂鬆開緊握劍柄的手，擦了擦額頭，深吸了兩口氣。

    小楚在後面拉扯了一下蕭十郎的衣角：「十郎哥，那些人打鬥完了沒有……小楚想爺爺了……」

    可能是第一次看到殺人流血場面，小女孩看來被嚇得不輕，拉著蕭十郎衣角的手現在還在瑟瑟發抖。

    「那些壞人已經被打倒了，不用怕。我們現在就去找爺爺。」蕭十郎安慰小楚，拉著她往南門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