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又是一年廟會時（下）

    南門碼頭，一艘三桅商船正在將帆停靠。商船上的水手，號子手，掌舵以及各隨船商號夥計早已經忙頓起來。收帆停岸，他們已經操作多次，熟練無比，現在一切的順序步驟，只需按部就班便是。商號夥計忙上忙下，進進出出，將船艙裡面的貨物搬抬至甲板，好方便等下卸運到碼頭。

    咚的一下，船錨砸在水面，激起大片的水花，鐵索嘩嘩響動，隨後商船被拉得突然船身原地晃動幾下。商船剛停穩，便有水手將橋板搭到碼頭邊。

    幾個商號主事指揮著自傢伙計卸運貨物，安置到碼頭上。珍玩字畫、寶石絲綢，藥物以及尋常貨物，分置而放。按照以往的約定和規矩，每一家商號在碼頭上均有屬於自己的地方。這邊貨物剛下船，不久便被裝上馬車，隨後從南門運進雁盪城。

    一個時辰後，船上貨物皆已卸運下船。船上只剩下幾個值班水手，其他的早已進城，包吃一頓，然後到青樓消遣，畢竟在海上待了將近一個月，累積的苦悶躁動，總是需要發泄出去的。諾大的碼頭，也難看到人的蹤影。販賣小吃雜食的，在水手夥計等人進城後，也都跟著進城，畢竟今天是廟會，到了城裡，生意也不會太差。

    「少君，今日這雁盪城有廟會，待會我們去看看吧。」一名身著紫衣，模樣大約十七八歲的少女對著一名男子說道。

    這男子長得俊美清秀，膚色白淨，眉心一點硃砂印記，實是翩翩公子。若不細看其凸起的喉結，一般人恐怕會誤認為他是一位俊美的女子。

    「小紫，你啊，總愛玩，不過只要你喜歡，也就依你吧。」歐陽少君有些寵溺的說道。

    「咳咳，咳。。。可是少爺，我們有要事在身，恐怕。。。。。。」一位老嫗一手拄著一根棗木棍，咳嗽幾聲，躬著身子說道。這老嫗身穿著麻衣，年齡恐怕有七旬以上，臉上的皺紋縱橫，宛如乾枯久遠的溝壑，頭上的白髮略微有點稀疏。

    「七婆，我和少君就去夫子廟那裡逛逛，天黑前一定在客棧和你們匯合。決不惹事，我保證。」少女看著老嫗，一臉堅定的說道。說完後，見對方不為所動，轉有拉著老嫗的衣袖，哀求起來：「七婆，人家難得出來一趟，你就讓人家去玩一下嘛。七婆，你對小紫最好了，我求求你了……」

    「七婆，有我在旁邊看著小紫，不會出什麼差池的。畢竟小紫也是難得出來一趟，隨她性子一回也無妨。」歐陽少君恭敬的說道。他和七婆的關係，名為主僕，實則在歐陽少君心裡，七婆是他無數不多的親人之一了。

    「唉，那就聽少爺的吧。」老嫗點點頭，嘆口氣說道，然後又對一名粗壯魁梧，背帶這一對銅錘的中年男子說道：「鐵山，你和他們一起。咳，記得，天黑前一定。。。」

    「七婆放心，天黑前我和少君，還有鐵山叔一定回到客棧。」少女看見老嫗點頭，連忙說道。

    「哈哈，沒有問題。」這個名叫鐵山的中年男子爽朗的說道。

    廟會的「行像」活動已過，百姓的熱情卻絲毫沒有散去，反而繼續發酵著。蕭十郎拉著小楚，還有秦樂，找了個稍微清淨一點的地方，說著一些與「行像」有關的事情。

    「剛才那個鐵面虬髯，右手拿著鐵扇，左手持著寶劍，戴著破帽，相貌奇異的就是捉鬼道士鍾馗。。。相傳他原來是鍾南山進士，但是皇帝嫌他長相醜陋，就決定不錄用他。鍾馗一氣之下，撞死在宮殿的台階上，死後就專門做小鬼。」蕭十郎說著鍾馗的故事給小楚聽，諸如鍾馗捉到小鬼後，會把小鬼吃到肚子裡，有時挖了眼珠子生吃，有時油炸了就這花生米酒一口一口吃。

    「十郎哥不要說了，這個鐘馗爺爺，好可怕啊。小楚聽了，晚上要不敢睡覺了。」小楚聽得，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蕭十郎摸摸鼻子，倒是有點不好意思，忘了這個時代的人都是信奉鬼神之道的，對神仙鬼怪，天生就存在一種敬畏的心裡。

    「這個倒是有趣，和我們平常聽到不一樣。」秦樂聽了，點點頭說道，「我只知道這個鐘馗是驅除邪祟的賜福鎮宅聖君，不曉得他還有這些典故。」

    於是乎，蕭十郎挑了些有趣的故事。

    「這個鐘馗有個妹妹，嫁了十幾次都沒能嫁出去。。。」

    「為什麼嫁不出去呢，是因為她不漂亮麼？」小楚問。

    「哦，這個是因為——」這就把蕭十郎難道了，他所說的是午馬版的鐘馗嫁妹，但要胡謅一下，還是可以的，「因為前面十幾次，判官都出來搞事，所以沒有嫁出去。如果第十八次還沒嫁出去，鍾馗的妹妹就不能投胎了。。。後來鍾馗和妹妹偷來閻王爺的生死簿，篡改了生死簿。。。最後鍾馗的妹妹嫁給了一個凡人。。。。」

    又說了一些二郎顯聖真君和哮天犬大戰孫大聖，沉香力劈華山救出母親三聖母，孫悟空護送唐三藏西天取經等故事。這些故事的絕大部分細節，蕭十郎已記不太清楚。但並不妨礙就著大體輪廓脈絡，把故事說出來。當然有些是生搬硬造的，比如說關公大戰秦瓊，至尊寶勾引鐵扇公主等故事。

    小楚到聽得津津有味，覺得這些故事有趣極了。

    「蕭兄，真是學識淵博，這些幽默風趣的故事，在下竟聞所未聞，今日得知，實乃人生幸事。」秦樂一臉正經的說道。

    蕭十郎心想，沒想到這些以前爛大街的故事，現在有這個用處了，有些出乎意料。看來這個朝代與自己所知的任何一個歷史朝代都不一樣啊。

    「見笑了，這些都是亂編的神仙鬼怪故事罷了，當不得真。」蕭十郎笑著搖搖頭，本來就只是為了說給小楚聽的，純粹是為了娛樂一下，不至於放在心上，和學識淵博聯繫起來。

    「沒錯，神鬼誌異，當不得真，還是眼前生活最為重要。」

    秦樂這人平時嬉皮笑臉的，但說起正事來，倒是一本正經。蕭十郎經過和秦樂的一番交談，也了解了不少武朝以及雁盪城方面的信息。

    雁盪城十二坊在本朝建立之初，實施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宵禁。不過隨著武朝經濟國力的發展強盛，到了今天，坊間宵禁早已名存實亡。重大節日之時，慶典以及游賞活動，要持續到半夜時分，特別是廟會，中秋和除夕夜，百姓人流要到後半夜才完全散去。

    黃昏時刻，斜陽低垂，泛黃的夕陽餘光灑下，景色顯得有點朦朧柔和。華燈初上，大紅燈籠透射開來的火紅光芒，漸漸的壓著夕陽的餘光，更加的奪目明亮。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此時的雁盪城，瀰漫起曖昧迷離的氣氛。許多私下約定終身的情侶，都會選擇這個時候和自己心上之人見面。長街上，男女並肩而行的漸漸多了起來。泛黃幽暗的燈光和夕陽餘光交織在一次，恰巧是一層屏障，給雙方平添不少勇氣。

    原本和楚老伯約定，傍晚時候在南門相見，總不能誤了時間遲到，讓楚老伯著急。於是蕭十郎拉著仍舊一臉興奮的小楚，和秦樂說：「秦兄，我現在住在燕山八里村，不知道秦兄住哪裡。」

    經過一個下午的交流，秦樂給蕭十郎的感覺不錯，不是一個勢利奸詐小人，絲毫不因自己穿著簡陋而奚落鄙視。能夠結見識，當然是最好不過了，此時只報家門，委婉的表達了結交之意。

    「正德坊。蕭兄來找我時，到正德坊找到一家門前有兩口石獅子的，就是我家了。」秦樂笑道，他自然明白，蕭十郎帶著一個小女孩，多有不便，此時應該需要出城歸家了。但又想，今日與蕭兄相談甚歡，送別出城更是應有之舉。

    「蕭兄，我與你倆一道去往南門。」

    蕭十郎正要說聲告辭，前往南門，聽到秦樂如此說，便點點頭。

    (本章完)